“你舅做了什么？”许文博不算是一个好的听众，没有那种被故事情节吸引住而附和的感觉，倒像是分析案情一样的公事公办。
不过，这种态度正好适合杜炘，毕竟，以杜炘今时今日的历练，需要的也不是简单的同情，而是共同解决问题。
“我哥被带走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当时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妈妈她……”提到了自己的母亲，杜炘的声音明显变得温柔了很多，但是温柔中又带着淡淡的悲伤。
似乎只有深吸一口气才能有足够的力气把这句跟妈妈相关的话说完。
“妈妈她现在在疗养院，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没有办法再做任何人，就像是个空壳一样。妈妈她……摔下来成了植物人，而我和父亲，亲眼看到是他推的，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
许文博没有语气杜炘会像是普通人一样在这样的感情时刻眼眶会溢出泪水。但就像自己一样，这并不意味着不痛。
“以你的性格，看到了但又如果什么都没做，是有其他线索让你迷茫了吗？”
这是许文博唯一能想到的被杜炘接受的理由。
“哥哥被带走的时候我已经晕了，但是醒来后大嫂告诉我哥哥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跟着舅舅！”
“但并不是你自己亲耳听到的。”
这是个显得尤为冷酷的回答，杜炘不由得在踩油门的时候分神看了许文博一眼，好再前方没有其他障碍物，才险之又险的没有造成事故，可见许文博的这个回答对杜炘造成的影响。
“人，总要相信点什么。许文博，就跟我相信你一样，人总要相信点什么。”
杜炘有些生硬的把眼神回归到前方的道路。
“但是，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吗？你哥也好，我的父亲也好，这些似是而非的出现不会没有理由。如果要说他们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这样的话，不自欺欺人吗？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呢？你难道不怀疑吗？无论是你的这位大嫂，你哥，你舅舅抑或是你的父亲？”
路虎在杜炘的操控下跟着中午就已经开始拥挤的车流在高架下的道路前进，许文博的问题一时之间让陷入了高架阴影下面而显得昏暗的车内沉闷而无声。
其实这个问题许文博并不需要杜炘的回答，与其说这是在跟杜炘对话，此刻眼神不知道落在窗外何处的许文博其实更像是在问自己吧？
自从看到了那张照片，这样的问题就像是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一样，就算还没有一口咬上来，但是那种紧绷的危险感觉已经充分的弥漫开来。
许文博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软肋，又该怎样面对这种折磨？
急停的刹车声在午后忙碌的车流中因为杜炘的技术并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旁边的车载着那些擦肩而过的人奔向远方，只有杜炘和许文博还停留在阴影中的临时停车带而静止。
“许文博……如果说我百分百的相信大嫂，这也是谎言了。但，真实就是我相信我哥。”
自从许文博回国，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一起的时间格外长的两个人，似乎一下子就从陌生过渡到熟悉，这种情况很奇妙。
相比于杜炘对于重案组其他成员都有的那种昵称，对于许文博，似乎每次不用特别指明，两个人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这是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有的。就连杜炘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很神奇，原来这个世上会有另一个人，像是另一个自己一样。看着他好，自己就觉得很安心。
无论是这样的急停，还是对于名字郑重的称呼。矛盾的许文博其实在烦躁不安之中也盛满了期待，在自己迷茫到整个人都乱了的时候，如果有这么个声音能把自己拉出来？
“许文博……我们并没有走在歧路上。你的父母和你的过去，我的哥哥还有那个人这些人和事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让我们的日子更难过。我不是你，没有办法轻轻松松的说一句过去就让他过去，就像我自己，那个人到现在我也无法轻易的叫他一样。但是，真的，我们并没有走在歧路上。我们走的每一步，无论是单独来看，还是把割裂的有关过去的部分加进来，你都已经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是一样。所以，不要对自己有所怀疑，也不要轻易去怀疑那些在你心里有着重量的人。”
许文博似乎不为所动的看着窗外，阴影下让人很难看清楚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杜炘的眼睛似乎会发光，就算在黑暗中都亮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随，但是碰上黑洞一样的许文博，到底是光线穿透还是被吞噬呢？
“我哥对于我来讲，就像是太阳一样，我们之间永远隔着距离，但又似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嗯，这样文艺的说法其实我也不是很能接受，但是这就是我的情况。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我觉得是让我能发出以杜炘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感谢了这样的话，可能就是作为我哥哥的弟弟，希望将来也能得到你的认证，作为你的伙伴。我不是你，也许我说的这些都无法让你产生认同感，但，许文博，我还是想说试一试吧，像我对于哥哥的信心和依赖一样，像我对于你一样，也试着依赖一下相信一下别人。一个人的世界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能让你觉得也不是不行，甚至会觉得更开心和轻松的话，至少不要拒绝好不好？”
一个人的视线在窗外，一个人的视线在另一个人身上。有时候明明身处在同一个空间却又感觉隔得很远，有时候就算无法见面，却时刻能够感受到对方。
这两个人并肩作战过，也插刀过，特殊的相遇让两个人完全没有普通朋友那种熟悉的过程，却一下子就到了可能唇齿相依的地步。许文博不习惯，杜炘也不习惯。许文博没有准备，杜炘也没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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