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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之变局,尚未始定!(求收藏)

    牢狱偏僻小屋内。

    嵇恒跟季公子相向而坐。

    案上摆着一壶浊酒,一盘早已切好的羊腿肉,两个较为粗制的锅盔,铜盘上还摆着一个灰蒙的陶罐,罐中装着的是用盐腌制好的肉酱,味道很重。

    在秦朝,像案上摆放的丰盛饮食,唯有公乘以上高爵才能吃到。

    寻常人根本没资格。

    嵇恒微微颔首,并没什么讲究,就这么吃了起来。

    季公子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嘴中一直念叨着,上次嵇恒无意道出的‘战国者,古今一大变革之会’,似对这句话很有感觉。

    浊酒入肚,腹中生出一股热气。

    嵇恒这才缓缓道:

    “周秦间为天地千古一大变局。”

    “自古皆封建诸侯,各国其君,卿大夫亦世其官,成例相沿,视为固然。”

    “其后积弊日甚,暴君荒主,既虐用其民,无有底止,强臣大族有篡弑相仍,祸乱不已。”

    “再并为七国,益务战争,肝脑涂地,其实不得不变。”

    “于是......”

    嵇恒抬头,看向了远处天穹,空中仿佛多出了道道霹雳,在制止他继续开口。

    恍惚间。

    他想到了自己第二世。

    第二世时,他为后周大臣王朴。

    借着后世记忆,他在天下予取予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有神人相助,帮助周世宗几近横扫天下,可惜因泄露太多天机,最终跟周世宗齐齐暴毙,后周也因此被逆臣篡夺。

    功败垂成!

    “于是什么?”季公子好奇问道。

    嵇恒沉吟片刻,重新组织语言,继续道:“于是秦起襄公、章于文、穆、献、孝之后,稍以蚕食六国,百有余载,至始皇乃能并冠带之伦。”

    “角群雄而定一尊。”

    “以德若彼,用力如此,盖一统若斯之难也!”

    “天下之一统,实乃‘势’‘气运’‘天之变局’为之也!”

    “然数千年世侯、世卿之局,非一时难剧变。”

    “因而......”

    嵇恒看向天穹,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第二世时,他因泄露天机夭亡,但这一世,他就没想过去匡扶天下。

    现在身陷牢狱,半月后就会被坑杀,就算真遭天谴,注定早夭,但他现在也就只能活十五天,早几天晚几天死,对他有什么区别呢?

    横竖都一死罢了!

    他肃然道:

    “因而这场天之变局,就算大秦一统了天下,也依旧不会结束。”

    “这场足以影响华夏千古的变局才刚刚开始。”

    “大秦一统天下,只是气运为之!”

    话音落下,四下死寂。

    季公子愣了一下,好似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有点迷糊。

    前面嵇恒不是还在夸秦吗?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就变成大秦一统天下只是运气好了?

    一墙之隔。

    听到隔墙传来的话,扶苏脸色陡然一变。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说动始皇,让始皇来查看胡亥近日的改观,结果就撞上了这些。

    “父皇……儿臣……”扶苏额头冷汗涔涔,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前不久。

    赵高因卖官鬻爵的事被揭发,在证据确凿下入了狱,而胡亥因跟赵高关系亲近,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数次为赵高求情。

    最终惹怒了始皇,被始皇当场下了狱。

    狱中艰苦。

    扶苏身为兄长,岂能坐视不管?

    在有意提点了胡亥几句后,便开始向始皇求情,更是多次直言胡亥已改错自新,也认识到了错误。

    而今更是在狱中深刻反省。

    最终。

    他说动了始皇。

    不过始皇显然对扶苏的说法并不信服,而是选择前来狱中,实地查看一下情况。

    只要不出现意外,胡亥老实的待在狱中,这次的牢狱之灾基本就结束了,只是扶苏怎么都没想到,临末会遇见这事。

    跟胡亥对饮畅谈之人,他其实有所了解,此人为燕国贵族,因卷入方士儒生的谤议,被牵连入狱。

    前几日。

    胡亥跟此人都是正常在交谈,何以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一时间。

    扶苏也是慌了神。

    但始皇就在身旁,他却是不敢置之不理,而且还关系着幼弟。

    扶苏沉吟片刻,冷声道:“父皇,此人为六国余孽,对大秦本就怨恨有加,而今死期将至,已是彻底破罐破摔,所以才敢这么口无遮拦,还请父皇不要把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这是儿臣失察,请父皇恕罪。”

    嬴政面色漠然。

    让人根本看不出喜怒之色。

    他其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他十三岁即位,在位数十年,听过太多咒秦、骂秦、怨秦、恨秦的话了,就是刚才踏入牢狱,四周对自己、对大秦的咒骂之声,又可曾少过?

    隔墙。

    季公子在愣了一阵后,终于是反应过来,面露愠色,拍案怒喝道:“嵇恒,大秦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罪犯,是我让你能吃好喝好,我是让你讲大秦过去的丰功伟业的,不是让你来对大秦评头论足的。”

    “你没这個资格!”

    嵇恒面色如常,将酒壶揽入怀,仰头倒灌入口。

    双眼惺忪道:“你不是让我讲‘战国者,古今一大变革之会’吗?”

    “我本来是不欲多说的,只是方才想通了,我命不久矣,又何必去顾虑太多?”

    “变革者何?”

    “变国家,变治道,变生计,变民众!”

    “不过这些对大秦尚过于遥远,因为大秦连这个乱世都未终结。”

    “胡说八道。”胡亥愤然起身,满眼怒火。

    “胡说八道?”嵇恒摇摇头,神色轻叹道:“你太高看大秦对天下的控制了,大秦眼下只是空有一统之名,并无统一之实。”

    “打天下跟治天下是两回事。”

    “天下一统之后,新建的帝国必须完成从一个军事国家向文治国家的转变,这也意味着,大秦唯有将关东六国的文化、制度,完成彻底的社会整合,如此才算真正终结了乱世。”

    “但大秦立国近十年,现状又是如何呢?”

    “黔首未集及旧贵族乱法之事,并未得到一星半点的解决。”

    “这难道能被称作终结了乱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