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位于城中心最繁忙的十字路口,门前广告招牌被臭鸡蛋和西红柿留下无数道痕迹,几个奴隶正手持扫帚,清理先前留下的臭鱼、石块、残留些许火星的灰烬等。
“嘿,这里再拖一遍。”
丹斯·坎迪用沾染熏香的手帕掩住口鼻,示意奴隶清理残留在大厅中的腐臭鱼肠。
“该死的东西,看来这两天是不能开门营业了。”
上午原本在办公室补觉,突然几颗碎石将其砸醒,吓得他还以为是海盗前来劫掠。虽然没受到伤害,但这副狼狈样子算是被员工们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这些懒鬼会在背后如何编排自己。
管事还在清点损失,看到丹斯下楼后连忙过来问候。
“少爷,老爷刚才叮嘱过,让您这段时间低调行事,最好回庄园躲避风头。”
“回去干嘛?庄园里除了奴隶就是整天饮酒打牌的监工,到时候只能窝在书房里看小说。”
青年打了个哈欠,发现离剧院开场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那个女演员下个月就要跟随剧团前往巴哈马,自己必须尽快搞定这件事。
“马车备好了吗?”
“出了点问题,先生。”
马童畏畏缩缩凑过来,“有两匹新购置的雄马被外界刺激惊吓,挣脱缰绳到处乱窜,一不小心撞坏了您的专用马车,能另外换一辆吗?”
“换?我等会打算邀请一位女士共进晚餐,难道让我们乘坐一辆破车招摇过市?”
即使女主演看在金钱份上勉强答应自己,可万一途中被朋友看到就麻烦了。
他烦躁地在原地打转,突然夺过奴隶手中的扫帚,打算给眼前蠢货一点教训。
“少爷,别在大街上干这些事,影响不好。我上个月新换了一辆马车,内饰和减震弹簧配备齐全,应该能凑合使用,不至于让您太过难堪。”
管事连忙上前抱住丹斯,使了个眼色让马童赶紧离开。
“就这样吧。”
时间紧迫,这笔账日后再算,他走进院内简单打量一番管事的马车,随后让车夫驾车朝剧院赶去。
听说戏剧作者是一个叫戴洛克的贵族少爷,在欧陆社交圈很受追捧。自己是不是也花钱从巴黎雇几个落魄文人,把他们养在庄园尽情创作......
夜色昏暗,莫比尔地处新大陆的偏僻角落,自然不可能安装路灯这类奢侈品。三人正朝商会方向低头前行,吉恩突然拽住比利的衣袖小声问道。
“你刚才说商会管事换了辆新马车,是不是刚才那辆?”
“蓝色车厢、噪音很小,好像纸上的描述差不多。”
望着不远处寥寥几处亮着灯火的窗户,看来他们正准备下班回家。
比利不再犹豫,领着两人更换方向狂奔而行,路上一不留神被某人撞倒在地。
这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不长眼的东西,算你运气好。”
时间紧迫,没空和他纠缠。
在两人搀扶下站起身,比利摸了摸腰间的家伙,发现并未掉落后松了口气。幸好黑暗环境下马车只能放缓速度,没把他们甩出太远,这才在开场前赶到剧院。
“三张门票。”
“普通票卖完了。二楼还有几间包厢,但只接待绅士和淑女。”
售票员表情似笑非笑,等待他们回复。
“可大门招牌上只写了包厢价格,并没有其他要求。”
眼见托马斯还想争论,比利赶紧把人拽到角落,避免和人发生冲突。
当初自己经济宽裕时,也曾带女伴前往剧院看戏,明白经营方的顾虑。
体面人花高价订购包厢一方面是为了观戏体验,同时为了享受和大众之间的差距,如果看到三个普通市民也享受着同样待遇,心里就会拉低这家剧院的档次。
“管事有看戏的习惯吗?”
“纸上没说。”
就着炸鱼摊昏暗的灯火,吉恩翻来覆去地摆弄纸张,上面只有一张模糊的画像和几句描述。整场行动草率至极,或许肯波先生只想给出警告,根本不在意刺杀是否成功
门厅墙壁饰以华丽的丝绸和精致的笔画,地上铺设着柔软的羊绒地毯,穿梭其间能体会到浓厚的近东风情。
剧院包厢通常位于观众席二楼,以便提供更好的视野和隐私。内部装饰精美,配有舒适的座椅,客人们可以并肩相坐,观看舞台上的悲欢离合。
“听说这出戏剧是戴洛克·格斯里的成名作,连国王乔治都大加赞赏。”
抱着几分嫉妒的心态,丹斯略带挑剔地开始观看,以便待会和女主角聊天时能有共同话题。
两侧灯光纷纷熄灭,伴随着一场高昂凄厉的女声独白,帷幕缓缓升起,揭开一幕掺杂着阴谋、亲情与权力的悲剧。
“......在神明的见证下,我正式公布调查结果。王妃从来就不是女巫,她当年确实率先诞下皇嗣,但却被侍女和医生掉包成了黑猫!”
侦探当众说出这几日的调查结果,引得几位贵族和教士惊叹不已。
楼下响起一连串低沉轻呼,隐隐夹杂着几声啜泣。
“唉,可怜的家伙,就算身世揭晓也再无意义,难道他的弟弟还会把王位让出来,不暗中做掉已经算是心慈手软,可惜可惜。”
或许是联想起家中情形,丹斯心里骤然一紧,目光呆滞地望着缓缓合拢的帷幕,在随从的提醒下才匆匆赶往后台。
“先生,这是女士更衣间,请您自重。”
强忍心中厌恶,他朝这位身材胖大的中年女奴笑道。“我叫丹斯·坎迪,先前约好了演出结束后共进晚餐。”
“是坎迪先生吗?请再给我五分钟。”门后女声婉转柔和,和表演时的高音独白截然不同。
“当然可以,您叫我丹斯就好。”
“五分钟”并不只是五分钟,丹斯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见到自己今晚的约会对象。
女子肤色若雪,光滑细腻,露肩白色连衣裙点缀着精美的金线刺绣和珠宝,展现出完美的身材曲线。衣袖宽松而华丽,上边装饰着繁复的云纹。或许是不堪严寒折磨,身上还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肩,使其更添几分柔美气质。
“呵呵。”
她对青年这副呆滞面孔颇为满意,纸扇遮住下半边脸,刚准备调笑两句时神情忽然一黯。
自己不过是被巴黎演艺界无情抛弃的可怜人,余生只能在新大陆煎熬度日,早就沦为这些乡巴佬当中的一员了。
“女士,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们赶快出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