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宿颜离开后不久,整个客栈犹如冷水溅进油锅,一下子沸腾炸锅了。
二楼客房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看热闹的众人把房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挤不进去的人恨不得爬上房顶去观赏。
众人都瞪大眼珠子,感慨这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大场面啊!
一场百年难遇的激烈鏖战,太壮观了,太激烈了,太震撼了!
在场的很多观众受不了这么大刺激,当场流鼻血了。
薛屠夫拎着一把杀猪刀,从大堂直冲到二楼客房,看见这一幕香艳又不堪的场面,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恶从胆边生。
他二话不说,直接从人群中挤进去,把李富从床上拽下来,杀猪刀猛地一挥,剁了李富一只手。
血光四溅,刺鼻的血腥气弥漫整个房间。
陈三郎吓得清醒过来,哆哆嗦嗦爬下床,刚想偷偷溜走,被薛屠夫一把扭住,抬脚踹翻在地上。
“误会,都是误会……”陈三郎连忙解释,想撇清自己,在薛屠夫面前尽量降低存在感。
薛屠夫不听他啰嗦,抬腿反踢,一脚踩断了他命根子。
动作干脆利索。
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夹腿,感觉裤裆有点凉。
*
很快,有人奔跑着去衙门,替苦主击鼓鸣冤,要找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县城里难得有这么大的丑闻,众人奔走相告。
转眼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男女老幼三五成群,拖家带口,纷纷跑去衙门看热闹。
2.
吴有材最近烦恼一件事。
他想借庆祝生辰办一场家宴,跟赵知府和郑千户拉一拉关系。
但约了赵知府几次,对方都没明确回复他。
赵知府是一个老狐狸,一遍遍推说公务繁忙,毒蜈蚣抓不到,山匪的老巢也找不着,灾民那边过冬的物资也没个着落。
知府压力大,几乎愁白头!
况且家中正筹备三小姐的婚事,这是赵知府最小的女儿,全府视为掌上明珠,年前要出嫁,嫁妆婚礼的事马虎不得。
而郑千户更忙,时时见不着人影,据说他亲自去探查蜈蚣寨山匪的踪迹,所以每天出城。
*
吴有材知道,这些都是借口。
赵知府和郑观的态度十分含混不清,对他敲打后再进行安抚,但不亲近也不疏远。
好像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们不动声色,悠然自得,就这么拖着他,熬着他,让他自己每天绷紧神经,精疲力竭。
吴有材眼中的悲戚掩饰不住,透着几分凉意。
他这个不起眼的卓阳县令,对于从京城来的豪门出身炙手可热的官员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刹那间,吴有材感觉到憋屈和愤怒,一股不甘的情绪溢满心头。
他十年苦读,一着殿考成了万人瞩目的进士,但这样的努力,这样的身份,仍然连跻身京城圈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想升迁京官,看来也只是一场梦。
*
“砰!”房门被撞了一下。
一个衙役匆匆推开门,气喘吁吁地禀报,“吴大人,一个屠夫持刀行凶,砍断了手,差点闹出人命,请大人赶快去审案。”
吴有材回过神来,惊了一跳。
他恍惚地回拢自己的县令身份,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今天什么日子,竟然有人在他的管辖地持刀砍人!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普通百姓都如此凶悍残暴,倒显得蜈蚣寨的山匪太仁慈了!
3.
吴有材穿着官服,急匆匆去堂上开审。
堂下乱哄哄一群人,有躺的,有跪的,有爬的,横七竖八,都哭嚷叫喊着:“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吴有材脑袋嗡嗡的响,看着地上有好几滩鲜血,满屋子弥漫着血腥味,感觉心跳加速,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仔细一看躺在地上的男人,竟然又是陈三郎,顿时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王巧儿拿了府中的钱财去接济陈三郎,他已经睁一眼闭一眼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也不想多计较。
可陈三郎还是不停惹出事端,专门给他找麻烦。
吴有材觉得自己简直是冤大头!
*
“到底为何事争斗,你们细细招来!”吴有材坐下来,沉声打着官腔,审问堂下的几个人。
众人各执一词,又嚷嚷着吵闹起来。
外面围着一群百姓,也七嘴八舌跟着帮腔,一言不合对骂起来,还有人动手掐架,互相扔烂菜叶,场面嘈杂热闹得好像菜市场。
吴有材目光深沉,突然觉得身心疲累。
受着憋闷和委屈当一个狗屁县令,还不如占山为王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匪首!
这个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吴有材连忙摇摇脑袋,把心神稳住,重新拉回到公堂上。
*
吴有材费了不少精力,累得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原来李氏客栈跟陈家联手,又找了薛婆帮忙,想要算计陈三郎的前妻,但中途出了差错,薛婆反倒跟两个男人滚到一起。
薛婆的丈夫薛屠夫是个粗汉子,原本就性子急躁,脾气不好,薛婆当众给他戴绿帽,让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他怒火中烧,一时间失去理智,拎着杀猪刀就冲上去。
然后手起刀落。
悲剧就这么造成了。
4.
吴有材盯着堂下的人,觉得有些荒诞。
这几个人不讲礼义廉耻,做事不地道,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现在反倒狗咬狗,贼喊抓贼。
李富浑身鲜血淋漓,面色如纸,斩断的手腕随便包扎了一下,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
李掌柜以苦主的身份击鼓鸣冤,状告薛屠夫持刀杀人,要替儿子讨回公道。
薛屠夫也梗着脖子喊冤,说自己才是苦主。
他状告李富和陈三郎合谋算计他,两人一起辱了他妻子。
两方都诉完各自的冤屈,吴有材一拍惊堂木,示意陈家人说话。
陈老爹跪在公堂上,知道自己一方根本不占理,想讨公道很难了。
儿子断的命根子恢复不了,恐怕还会遭薛屠夫和李富的报复。
陈老爹被惊堂木震了一下,浑身打个哆嗦,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紧眯起来。
诉冤屈,索赔偿……这些皆是浮云,现在保住他们父子的小命最要紧!
“大老爷,李富跟薛婆合谋算计平芸,我儿陈三郎无辜受牵连,那薛婆不是正经妇道人家,整日走街串巷勾搭年轻清俊的男子,她早就觊觎我儿,但我儿一再拒绝,薛婆趁今日才找到机会,给我儿的茶水里下了药。”
陈老爹说得声情并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老爷若是不信,请郎中过来查看我儿是不是喝了加药的茶水……呜呜,我儿若真跟人合谋,又怎会自己喝那种茶?求青天大老爷秉公执法,莫要冤枉了好人啊!”
他这么一撇清干系,陈三郎就从案子主谋变成无辜受害人。
哪怕有人觉得陈三郎跟薛婆勾搭有染,当个奸夫也比当犯人强。
*
吴有材坐在堂上冷笑。
陈老爹这一招,倒是把陈三郎从案子中撇出来了。
只不过这两个奸夫……
他朝堂下瞥了一眼,一个断手,一个断命根子,还真是一桩血淋淋的惨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