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诺一行人闷着头爬上这陡峭的阶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岩壁的顶端,正好处在那老树桩的底下。
然后,他们奋力一跃,跳上了空地,波诺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看向西方,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不过是顺着河流,走了大约四到五里左右的距离,只是因为道路崎岖险阻,让他有已经走了很远的错觉。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凉爽的风,和阳光之下变得干净清新的空气,夸赞道:
“站在高处看,吉斯卡利还是挺漂亮的,我几乎觉得自己要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感谢您的赞赏。”一个有些奇异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不过,阁下最好不要仓促下决定。”
那嗓音虽然轻柔,却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样难听,波诺立刻握紧了腰间的短剑,警惕的转过身去,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张极端不寻常的面孔。
此人看起来非常强壮,没有头发,头长得很大,好似没有脖子,他的脸十分苍白,被掩盖在某种灰色鳞片下。
很难推断,他到底是穿着某种灰色的苔藓衣服,还是那就是它的皮肤,不过,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那张脸属于一个人类的躯体。
此时此刻,最吸引波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缓慢、严肃的打量着他,瞳孔是深黑色的,中间有着金黄色的光芒。
初看到这双眼的人,会觉得那里面似乎有着一口不起波澜的古井,装满了远古以来的沉淀,但水井的表面又反射着现实的涟漪,就像阳光照射在幽深湖水中一样的感觉。
见其他人都上前对此人行礼,波诺虽然依旧没有放松戒备,但已经不再担心,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只感觉到好奇,于是,便主动开口问道:
“阁下是谁?”
听到波诺的质问,那人黑白分明的眼中,立刻浮现出一抹浓重的疑虑,似乎是某种提防的感觉。
直到披着褐色斗篷的起义军战士,附在他耳边悄声解释了几句,这位外貌奇特的人,才点了点头,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原来如此,现在也只有阿斯塔波以外的人,才会不认识我,多斯拉克的使者,欢迎你的到来!”
“我是牧师,其他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也有某些人叫我乔治。”
“牧师?等等!乔治!”波诺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蠕虫河战死了吗?
“根据我的调查,那虽然是屠夫克莱昂的阴谋,但阿斯塔波人确实见到了你的遗体,他们为你建了一座雕像,而且,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摸样?”
“嗬!”乔治面色冰冷的笑了一声,回答道:“这可会说上好长一阵子!”
突然间,他的双眼变得十分迷茫,如同陷入了可怕的幻境,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一边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词汇,一边在原地踱步打转,他的声音愈发急促,转圈速度也越来越快,站在旁边的起义军战士连忙上前制止了他。
那位身披褐色斗篷的战士,望着曾经英明睿智的领袖,面露哀伤的对波诺解释道:
“玛塔里斯人最先发现了牧师,他们试图把乔治改造成怪物,当做礼物送给黄鲸鱼,这样,他们就能从渊凯最富有的人手里,得到一份厚重的奖赏。”
波诺来到奴隶湾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他了解这里的很多信息。
玛塔里斯是渊凯的盟友,它曾是一处富有且光荣的城市,在瓦雷利亚末日浩劫中,此城虽未受灾难破坏,但新降生的婴儿,会变成生来就是畸形的怪胎,因此人们会视它为邪恶不祥之地。
“黄鲸鱼”则是外人对奴隶主亚赞·佐·夸格兹的蔑称,据说他是渊凯最富有的人,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他有着一对黄眼睛,爱穿带有金色流苏的黄色丝绸托卡长袍,他患有重病,肥胖得无法站立,他痴迷于收集怪胎,经常购买畸形的奴隶以充实自己的收藏,如果有人能使他开心,就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这些情报犹如电光火石般在波诺脑海中掠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乔治嘴里开始喃喃不停地念诵如同祷词一般的话语:
“他说任何人都不希望被别人拥有,他说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献身于他人,他说奴隶制绝对是一种罪恶,从洛恩河往东至骸骨山脉,奴隶制都不在合法,他说若有不尊者,所有子民,共伐此罪,我们对他翘首以盼,现在,我们更需要他。”
所有人都沉默的聆听着这呢喃声,十分诡异的,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他们竟然觉得无比安心。
慢慢的,乔治那双眼睛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又突然间回到现实。
他暂停了片刻,目光锐利的看着波诺,发出了一阵低沉,如同某种金属乐器颤音的声响:
“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即使我说的很快,恐怕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但在此之前,还请你告诉我,多斯拉克的立场,或者说,你们是站在哪一边的。”
波诺对牧师的情况十分关注,以他的角度来看,乔治有时会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这一定是某些令人崩溃的遭遇造成的。
但提到对方比较关注的方面后,比如奴隶起义,此人就会将精神意志集中于此,表现的十分清醒。
不论是奴隶起义军战士,还是他们的领袖,这些人对自由的渴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心里想到这些,波诺欲言又止,他还没有收到伟大卡奥的指令,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对方,所有事先准备好的话术,全都派不上了用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