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郗克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脸色红润,双目既清澈又深遂很是矛盾,但极为明亮。国字脸配着短短的髭须,即使穿了黑色常服,随意的坐在主位,也能给人极大的威严。
相对而言,坐在郗克下首主位,同样看起来四十余余的赵勉,给人的感觉就和蔼了很多。
赵勉穿一身灰色夏日常服,头发以金簪束起,白面微须,眸若星辰。向众人看来时虽有审视,但目光里更多的是赞赏。
作为当今世上最大的专事消息情报的宗门,郗克和赵勉二人,很受丹痴大师和刘毓亭的赞赏推崇。丹痴大师赞二人乃当世人杰,刘毓亭更是断定,这二人将来必有一位可跻身化神之境。
赵抽的师娘盛明苪,母亲夏九真都是一身华丽锦服。盛明苪稍显丰腴,笑吟吟的坐在郗克一侧,看向众人的目光带着慈祥。
相比较而言,赵抽的母亲夏九真就略有些消瘦,她的目光理所当然的,打从一开始就只注意曾新瑶,也不知心中有没有评头论足,也不知对曾新瑶是否满意,以她出身世家的城府,陈瑜等人当然看不出来。
简单而不失郑重的见礼之后,众人各自就坐。
李茵茵坐在夏九真身边,美目流转间看向周兴国,疑惑道:“周前辈不是有座席的吗,为何站在陈公子身后?”
连虎龙、灌婴和小花都有自己专属的座席,牛亮也紧挨着刘叉,生生把黛姝给隔了开来,周兴国一个人竹杆一般杵在陈瑜身后,在整个宴会厅里确实有些突兀。
“是啊周先生,本座对王德闲道兄很是仰慕,自是不敢怠慢了先生。”郗克也道:“先生有座席而不就,倒令本座有些无所适从了。”
郗克并没有指责,话语间更多的是劝慰。只是以他风铃渡掌门的身份,这番话其实已经在表明自己的不悦了。
“郗前辈勿怪,老奴昨日一时不察,令公子陷入险境。因此昨晚老奴就发誓,今后对公子寸步不离!”周兴国认真解释道:“还请郗掌门不要误会,今日早餐时,老奴就是站在公子身后侍候的。”
“前辈不要误会,晚辈也很无奈!”陈瑜跪起身子,抱拳苦笑道:“早上家里就黛姝姐和刘叉他们几个,可周叔就是要杵在身后。唉,早上那顿饭,晚辈当真是食不知味!”
呵呵一笑,赵勉向郗克道:“陈贤侄担心我们说出‘是不是不信任我们’这句话,可真是竭尽全力的在应对了,不如就主随客便?这里左右也没外人,将来见了王德闲道兄再表示歉意就是?”
“晚辈多谢陈伯伯,弟子多谢郗前辈!”陈瑜赶紧道谢。
郗克也是洒然一笑,将此事就此揭过,示意大家用餐。
“大姨,表哥在家书里说,我们这位名震天下的陈公子从不饮酒。”还是李茵茵,她撒娇般向夏九真道:“却不知,如果大姨劝酒,陈公子会不会给这个面子?”
我没得罪你吧?陈瑜心中没来由的生起警觉,黛姝、刘叉甚至连钟离建都察觉有异。陆临风和赵抽更是想起陈瑜那句名言:我劝我酒,我即使喝了依然看不起你!
“茵茵姑娘有所不知,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陈瑜再次跪直了身子,向郗克和赵勉一礼,道:“弟子虽不善饮,但只要二位前辈所赐,弟子定当甘之如饴!”
跟你个小丫头片子斗什么嘴,而且陈瑜是什么人,他可是书生出身,直接将皮球踢给郗克和赵勉。既知道我不喜饮酒,你们当长辈的好意思强迫吗,他日好意思见我师父、好意思拜见万寿老祖吗?
赵勉的脸色很不好看,郗克同样面沉似水,道:“好了!知道陈贤侄不善饮酒,本座早就准备了醪糟。虽说此物很常见,但本座带来的,可是风铃渡本部特产,陈贤侄不妨一品。”
说话间,自有衣着绫罗的侍女鱼贯而入。两个绿衣少女停在陈瑜面前,舀着醪糟给他矮几的酒樽里倒了满满一樽。
早在看到这两个绿衣少女,郗克、赵勉、赵抽,甚至夏九真和盛明苪都变了脸色。因为这两个少女,乃是李茵茵的贴身侍女。而当她们给陈瑜伺候了醪糟,嗅着气味,黛姝、曾新瑶等人同样变了脸色。
“陈公子!”李茵茵举杯相邀,用她特有的嘴里含了冰或者炭的声音挑衅道:“我这可是酒哦。”
说着,她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什么情况?别说陈瑜本就心思灵动,他就是再迟顿,这会儿也该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可是,你针对我干什么,咱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但陈瑜这会儿已经算是被逼入墙角了。
举起酒樽,将醪糟一饮而尽。
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喝,反而……陈瑜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醪糟其实就是酒,只是没酒难喝,是陈瑜能够接受的饮品。特别是近日天气奇热,喝一碗冰镇醪糟还能够解暑。
这醪糟不难喝,但也不似郗克说的什么风铃渡本部特产,在陈瑜感觉,与世间寻常醪糟无异。
他这般一饮而尽,并且咂吧嘴,想要给予品评的模样,倒令整个宴会厅的人都给愣了。而且,他将酒樽推给两个侍女,示意她们再给自己倒一杯,因为他当真没品出什么特别。
“陈公子,好气魄!”看着正在被倾倒的醪糟,李茵茵畏怯道。
“这就有气魄了?”陈瑜却恍若无事的道,端起酒樽再次一饮而尽,还是没品出什么味来。
可。可赵抽、刘叉等人,只要鼻子没事,谁都能嗅出弥漫于宴客厅里的酸味。那是一种,即使只是闻,都能给自己牙齿酸倒的奇酸,可是看陈瑜脸色,他好像当真没事?
然后,陈瑜示意侍女,给自己倒第三杯。
这是要干什么,连李茵茵都给整不会了。想着今日之后要去拜访王德闲,还要拜方左清慈掌门,甚至还想求见万寿老祖,郗克正要阻止。
“去年弟子在风临城被怨公子追杀,若非郗前辈出手相救,弟子定不能活到现在。”然而陈瑜却举起酒樽,以醪糟代酒向郗克道:“弟子一直都想着能够当面道谢,今日终于有了机会,还请前辈满饮此杯。”
这却不能阻止了,郗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父,爹!”赵抽站起,手捧两只小玉瓶分别给郗克和赵勉,道:“陈瑜之前担心见不到师父和父亲,特意让我转交这两件至宝,请师父和父亲收下。”
接过凤髓,郗克也不看,随意放在面前几案上,笑道:“陈贤侄太客气了,当日老夫受邀去妖仙宗观礼,目睹了陈贤侄之忠义,想起赵抽曾多次提起你,这才向怨公子传音。呵呵,早知道陈贤侄与妖仙那关门弟子李佶相熟,老夫应该带你一起去妖仙宗的。”
咦!同样接过凤髓,赵勉出于好奇,王德闲的弟子能送出什么宝物?
抹去瓶口赵抽的封印,赵勉以神识向瓶中探去。不禁惊咦出声,向郗克道:“师兄快看,这竟是凤髓!”
凤髓,对丹痴大师没什么用,刘毓亭也是转手给了儿子刘奋,但是对郗克和赵勉这样的元婴,那么凤髓就不啻为多了一条命!
凤髓!郗克悚然动容,夺取几案玉瓶抹去封印,以神识探入瓶中。再三确认才惊讶地看向陈瑜,不可思议道:“陈贤侄,竟有如此重宝!”
陈瑜还想顺势打听一下李佶的消息呢,被这么一打岔,只好简略说一下得到凤髓的经过。
日流影移,蝉鸣嗡嘤。酷热的正午没有风,树叶青草蔫了吧唧,这样的暑热即使修士,也要出一层汗。风铃渡正门口,无数修士仍在等待接见,而庭中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菜已上了数巡,酒已喝了数斤,宴会仍没有结束的迹象。
因为不同于丹痴大师和刘毓亭的闲云野鹤,郗克和赵勉只是元婴境界,他们来金镛城要商议大事。而如今这殿中有丹鼎派陆临风、有溟沧派刘叉、有铸剑山庄钟离建,有半步多曾新瑶、还有金鳞阁陈瑜,这么多势力齐聚一堂,这可比他们一个一个去拜方省事多了。
况且陈瑜风趣、刘叉机灵、陆临风温和,连曾新瑶在渡过了最初的局促之后,也重新自信洒脱,跟这几个年轻人聊天,郗克、赵勉只并不觉得无趣,反而不知不觉中有了恨晚之感。
然而厅中热烈氛围却惹恼了李茵茵,特别是曾新瑶跟夏九真交谈时,那种自信中极力掩饰的骄傲,几乎令她抓狂。
“……晚辈终是不敌。”曾新瑶赧然一笑,道:“昨天若非陈瑜突然开了窍,我二人可就出了大糗了!”
闲聊嘛,当然会聊起昨天那场令陈瑜和曾新瑶名动金镛城的大战。
“新瑶可真是过谦了!”夏九真由衷道:“筑基修士遇到结丹,有勇气一战已经足够令人佩服,而新瑶战结丹最终只是轻伤。他日传遍天下,我已经能想像听到此事之人将何等惊讶!”
“原来新瑶姐姐昨天受了伤?”李茵茵终于找到机会,故作关切道:“那新瑶姐姐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有伤在身还四处奔波,是有什么麻烦事要上下疏通吗?只是新瑶姐姐来风铃渡也就罢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可若去了别处,别人会不会担心新瑶姐姐给自己过了病气?”
四处奔波,是说紫阳宗想让门下弟子去各处效力,顺便修练别派功法?上下疏通,是说曾新瑶目的不纯,想利用赵抽求风铃渡帮忙?过了病气,是指责曾新瑶不该来这里,以免当真影响到夏九真这样元婴修士的修为?
她是有什么病吗?陈瑜疑惑地看向赵抽,她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又发作了?
“其实,今日来风铃渡拜见各位前辈,是我跟陈瑜商议之后才作的决定咳、咳咳。”曾新瑶何许人也,紫阳宗弟子何许人也,又岂会被李茵茵给挑拔了?
(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