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灰色僧衣,外披袈裟的老和尚,乃是与开宝寺住持福临,戒律殿长老福广同辈份的福鉴,如今出任开宝寺内门执事。
慧能引荐了福鉴,陈瑜为大家引荐羊衔和阳泽,更为慧能引荐刘叉等人。
只是刘叉、陆临风等小辈还算有礼貌,而羊衔和阳泽对福鉴明显没有好感。其实说起来,陈瑜又何偿不是。
包括秦三在内,所有小贩以及歇脚喝茶的商旅,在福鉴和慧能到来之时,竟齐刷刷的跪倒,并且将脑袋杵在地上不敢抬起,恭敬程度乃陈瑜平生仅见。
“秦三,你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两位大师的实力,其实远不如我们。”陈瑜心中不悦,愠怒道:“你何以对我们随意,而对他们如此恭敬?”
“回仙人的话,周王有令,凡周国境内见到法师,必须行跪拜之礼。”秦三仍然不敢抬头,闷声道:“因为就连周王见到法师,也是要跪地行礼的。”
“周王?”陈瑜嗤道:“这周国,果然是气数将尽啊。”
“陈公子数月前还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再见,却可一言定一国兴衰了。”慧能双手合什口喧佛号,道:“只是公子要凭一已好恶,而陷无数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金镛城管辖三十余小城,堂邑城属于其中之一。而堂邑城除了本部城池,更包括周边小集镇,同时管辖十余个凡人小国,周国属于其中之一。
陈瑜虽未拜师,但只要向卢沐林或者颜丹青稍稍透露自己对周国的不满,令这个凡人小国换个家族当王族实乃轻而易举。
不过,刚才陈瑜只是随口一说,他哪来的闲工夫插手凡人国家之事。然而慧能这种以大义压人,动不动就将黎民百姓挂在嘴上的作派,却令他颇为反感。
“慧能大师怎么来金镛城了,是来找我的吗?”慧能毕竟是故人,而且跟慧远交情不错,陈瑜调整好情绪,道:“我的悟道经过,连丹痴大师和刘老前辈都有些感兴趣,你若有时间不妨来金镛城,或许对你也有好处。”
“周王崇佛,有意在洛京附近修建佛像,小僧跟福鉴师叔正要前去选址。”慧能同样调整了情绪,和善道:“至于悟道经过,陈施主忘了,你已经将悟道经过告诉慧远师弟了?”
都说了,连丹痴大师和刘毓亭都看重悟道经过,说明其中必然有陈瑜所不知道的巨大好处,但慧远拒绝的如此明显,陈瑜总不能强押着他去金镛城吧?
明明是故人,却不知为何突然如此陌生,而且福鉴对陈瑜明显有些敌意,也不知何故。
双方之间,唯有小花最是欢喜。
当察觉到狮格的气息,小花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先是心有余悸的往南方看一眼,确定劫云正在散去,确定再不会有天劫,它这才欢呼一声,从陈瑜怀里一跃来到狮格头上。一狮一鼠蹦蹦跳跳,它们替陈瑜和慧能庆祝着久别重逢。
“大和尚说的业障,不知指的是什么?”羊衔突然问道。
“世间本无事,陈施主偏生弄出什么悟道修炼法。”福鉴低眉垂首,道:“至今为止,死于此法之下的修道之人不计其数。虽非陈施主亲手所杀,但每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是因陈施主而死,陈施主难道不该为他们负责吗?”
福鉴一开口,慧通就暗道“要糟”,他不禁双手合什口喧佛号。
盖因有别于雍容大度的福临住持,更不同于慈悲为怀的福广长老,这位福鉴师叔修习的佛典最多,然而为人最是认死理不会变通,他认定之事,当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若非开宝寺如今战事吃紧匀不出人手,不然决不会将福鉴长老派出,来金镛城腹地传佛。
“荒谬!”羊衔大怒,别人找死竟要陈瑜负责,这是什么歪理,羊衔一时给气地竟不知如何反驳。
“这位道兄请了,依道兄所言,世间本无事,偏生在下的师叔小丹痴悟出新的筑基丹方。”丹师阳泽同样恼怒,道:“将来若有人因服用新的筑基丹而死,这笔账难道要算在我师叔头上?”
“这位前辈请了。”曾新瑶本来想忍,然而羊衔和阳泽都为陈瑜出面了,她也不忍了,反正也忍不住。
此时冷着俏脸寒声道:“燧皇生火、伏皇确定八卦、炎皇创立丹道、道祖集诸道之大成于一身,开创完整的修炼体系。依前辈所言,古往今来,天下因这些‘多生的事端’死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也要负责吗?”
“这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扯这么远?”陈瑜不愿生事,当起和事佬道:“福广大师当日宁愿被法天象地反噬也不愿李佶和王安平受伤,我是深知开宝寺高僧慈悲为怀的,相信福鉴大师也没有恶意,大家还是以和为贵吧。”
“牙尖嘴利!”但福鉴和尚却不领情,怒斥曾新瑶一句。突然,福鉴双目泛起金芒,他看向陈瑜。
这个瞬间,陈瑜感觉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平地上,然后身体里里外外被福鉴看了个遍。
“放肆!”羊衔大怒。
“你敢!”阳泽就欲动手。
陈瑜浑身腾起紫霞,心中升起浓浓怒意。修仙界以收徒最为谨慎,然而即使师父王德闲,也不曾动用瞳术将陈瑜里外看个遍。铿然声响中,直刀已然在握,这一刻,即使对方乃元婴境界,陈瑜也必须拼死一战!
曾新瑶、陆临风各自怒目圆睁,连小花都从狮格额头跳下,它也怒了。
慧能急地不知道做什么好,见对面似要出手,他当即祭出禅杖,一场冲突似立刻就要暴发……
“咦?奇怪!”就在这时,福鉴突然收了瞳术,白眉耸动,满脸震惊的看着陈瑜,道:“为什么,你的身上除了戾气,竟无丝毫业火?”
“老秃驴,你找死!”陈瑜切齿,眼睛里满是戾意,他看着福鉴,手中直刀向其猛然斩下!
“住手!”慧能扬起禅杖格挡。
破碎的刀气四处激射,劲风掀翻了小贩的摊位,折断了附近杨柳。若非羊衔见机得快迅速护住秦三等凡人,他们今日定要作陈瑜这含怒一刀的刀下亡魂。
“陈公子,福鉴师叔没有恶意!”碎星刀,一刀九震。慧能仓促出手吃不住力,噔噔噔后退近丈这才喘匀了气息,大吼道:“福鉴师叔不会斗法!”
但此时陈瑜戾气暴发,哪还听得进去劝。一刀逼退慧能,下一刀已然扬起。
“陈瑜,住手!”曾新瑶、刘叉等人急地大叫。就算福鉴不会斗法,可人家的元婴境界不是摆设。陈瑜能受得住结丹威压,元婴呢?
见陈瑜置众人的大喊若罔闻,黛姝见状,伸出纤纤玉手,猛地手掌一翻。
天翻地覆!陈瑜呯地一声,随着黛姝的神通整个人栽倒在地。
“陈瑜施主没有大碍,二位道兄可以撤去气机牵引了吗?”看陈瑜一眼,福鉴向羊衔和阳泽道。
哇——直到这时,看着曾新瑶冲上前去扶起陈瑜,看着小花捏着拳头向福鉴挥舞,看着陈瑜收刀,并且掸去身上灰尘,纪妃月这才哭出声来。
“福鉴道兄刚才若敢有丝毫异动,我家公子若有丝毫损伤。”羊衔撤了气机牵引,看着福鉴冷然道:“相信我,我家老祖定血洗开宝寺!”
不在意羊衔的威胁,福鉴看着脸上已然戾气散尽的陈瑜,清澈的眼中满是赞赏道:“敢对元婴出手,陈施主好胆色!”
“弟子惭愧。”陈瑜自称“弟子”,苦笑着向福鉴抱拳,道:“自师门覆灭,弟子一直夹起尾巴做人,走路都生怕踩着蚂蚁。但是,弟子生来倔强,有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劲。如今重新有了师父,弟子再也不愿委屈自己。”
“陈瑜,你怎么样?”纪妃月哭得梨花带雨,冲上前来抱着陈瑜胳膊连连追问:“你有没有受伤,这和尚有没有暗算你?”
“这到底怎么回事?”刘叉问道,他跟陆临风等人也上得前来,不过他们更机敏,注意到了陈瑜如今对福鉴时自称“弟子”。
“我没事,福鉴大师在点拨我。”陈瑜冲他们放心一笑,道:“我心中戾气,消散了很多!”
“老衲观陈施主身上竟无一丝业火,就知道此乃命数使然,也深知刚才举动太过鲁莽,索性帮陈施主暂消戾气。”福鉴口喧佛号,看着陈瑜道:“不过治标不治本,陈施主若想尽消戾气,还需来我开宝寺以佛法修身养性。”
哼!羊衔怒道:“道兄好意,在下代老祖心领了。但我金鳞阁早已为陈公子准备了功法,只等老祖寿诞之后,只等他拜师,自会帮他消除心中戾气!”
慧能收起禅杖,一边咳一边道:“陈施主出手太重,你的戾气可是尽数落在小僧身上了。”
“还请慧能大师海涵,在下确实不想再委屈自己了。”陈瑜歉然道。
“五色雷劫,乃修仙界第一次出现。我和师叔要去南面伊阙峡谷看情况,陈施主要不要一起去?”慧能邀请道。
“我就不去了。”陈瑜道:“我如今对天雷天劫,甚至对雷系术法都敬而远之。”
目送福鉴、慧能和狮格远去,陈瑜突然噗地一声口吐淤血,吓地刚刚止住哭泣的纪妃月再次哇的哭出声来。
陈瑜抬手,阻止曾新瑶等人的关切,微侧了头向羊衔道:“羊前辈,回去之后,给周国换个国君!还有,端五节改名端午!”
众皆愕然,韦灵儿暗道:“这位陈公子的气性可真大!”
羊衔抱拳一礼道:“是!”
他知道,陈瑜这是迁怒,因为至少在秦三行跪拜之礼,在得知周王崇佛之时,陈瑜对周国之事并没有兴趣。如今在福鉴这里吃了亏,陈瑜将气撒在周王身上了。至于给端五节改名端午,这是他的小孩子心性。
“他为你消解戾气,是迫不得已对不对?”赵抽看着福鉴远去的背影问陈瑜。
“若非两位前辈以气机牵引锁定了他,我今日恐怕要遭他毒手!”陈瑜一边想着自己哪里得罪开宝寺了,道:“当他发现我身上没有业火的时候动了杀机,要不然,我哪来的胆子敢对元婴动手?”
韦灵儿愕然,暗道:这位陈公子刚才嘴上说不愿再受委屈,原来他当时正在受委屈,甚至在要杀自己之人面前以“弟子”自居,若是钧公子遇到此事……不会,钧公子智计超绝,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境。
“还要不要脸了?”陆临风气地跳脚,道:“堂堂元婴修士,整天吃斋念佛,却对筑基小辈下毒手,他的佛法都学哪去了?”
“难怪你不听劝,执意要杀他,原来你察觉到了杀意!”曾新瑶也是银牙咬碎,深吸一口气,向黛姝道:“还好黛姝姐姐及时制止了陈瑜,若他执意动手坏了二位前辈的气机牵引,那时福鉴等于拿陈瑜当人质,二位前辈都不好出手!”
(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