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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宠妃

    建兴一年四月二十七日,晋愍帝司马邺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兴”,是为晋愍帝。开始充实后宫,全国适龄各地女子无婚、无正在服丧、无罪皆参与此次选秀。女子选秀好比男子科举考试,皆要通过乡、县、州的审核,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由皇帝、太后及一些高位妃子面试,被赐花者是为落选,被留牌者则可留在这满目华贵的宫中。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明君,永嘉元年(307年)正月初一日,晋怀帝实行大赦,并下令废除诛灭三族的刑法。

    司马邺能当皇帝纯属运气好,亲父吴孝王先前只是先帝的一个将,在先帝心中并不受欢迎,亲家党羽在朝堂之中也是默默无闻,司马邺文不及二哥司马祥,四弟司马固,武不及五弟司马衍,在司马家族中也是个隐形人,以至于先帝从未想过会是这个人接了他的位。甚至司马邺连自己也没想过。先帝在位最后那几年,司马邺的那些个哥哥弟弟们斗来斗去,一个斗死了一个,斗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人活了下来。晋愍帝登基后上朝的第一句话便是“朕刚刚登基,而今天下自先帝在位便有五胡十六国乱我国家社稷,众爱卿竟无一人敢平定五胡,满朝文武百官,竟无一将可用。”

    此话一出,群臣皆叩首跪拜,大呼“五胡势大,且需等待时机,伺机而动。”也让各位大臣们明白晋愍帝或许是一位默默无闻的皇子,却绝不是一位能随意拿捏、一事无成的皇帝。御下有方,恩威并施,令这个朝廷的心收了不少。

    建兴一年六月初一,各地秀女经过层层选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批明早便要入宫经过最后的选拔,荣辱皆在那几位贵人的一念之间。

    此时的后宫中,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坐在晋主一侧。一位宦官站在少女前面,持着避尘,不怒自威,“娘娘,该歇息了。”

    老宦官即使年过六十,可是那股子威严依旧还在,她压低了嗓子“你在和我说话吗?你在教我做事?最信不过的就是你们这些宦官,昔日东汉末年,宦官作乱,汉国刘禅宠信宦官,致使国家危亡。”

    老宦官对着陛下又重重一拜,抬首皆是泪痕,让人看着便心疼,声声恳切道“陛下,此女乃是红颜祸水,万不可听她胡言,老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话毕,老宦官似情真意切的扶着心口。

    司马邺看着这个陪伴在上一任皇帝身边的老宦官哭成了个泪人,铁石心肠的心好似也有了一般松动,“寡人相信你忠心耿耿,起来吧。”说着便走上前去扶起了这个老宦官的,摸着老宦官的手背“寡人自登基以来,你是寡人最信任的,明天的选秀不要让寡人失望。”

    老宦官红着眼眶,哽咽道“吾皇圣明,谢吾皇。”说罢两人又伤感了一番。

    舒妤好像明白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和之前认为的完全不一样,她不是小宫女,而是因着顽皮偷偷潜入宫里的乡下土妹子,代替真小姐参加选秀,“陛下,明天的选秀,臣妾也想去看看。”

    “寡人知道了,都退下吧,寡人要歇息了。”

    舒妤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逃跑“诺。”

    一道冰凉的声音传来,“爱妃不能走。”

    听到这声音,舒妤就知道自己要寄了,“啊?”乖乖坐在小实木凳子,圆圆的大眼睛盯着司马邺的小眼睛看,死死盯着,硬是没敢笑。

    男人雪白的小脸伴着粉红嘴唇略有生气“爱妃,这是在干什么?”

    舒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那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

    男人闲得急不可耐“侍寝,躺床上。”

    舒妤急了,急中生智装傻,坐在床边用大眼睛盯着司马邺的小眼睛,此时的司马邺已经脱下了衣服躺在被子里,裹紧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和舒妤对视,“哇,这床,这被子是丝绸的吧,好舒服。”直接躺下,压在被子上,被子里边裹着司马邺。

    好像激怒了他,顿时感到侮辱,遂暴起把舒妤抓住,狠狠地撕扯衣服,抓住舒妤的小手,想脱她衣服,很熟悉的感觉,“呵,嗯,啊~”突然激活了沉睡的记忆,那是很久以前,那个混乱的年代,东汉末年,黄巾之乱,以及跟随关羽败走麦城,反手就是一拳,暴起,见司马邺想反抗,狠狠地暴打。

    忽然顿悟,“啊,,,这!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了,呜呜呜。”此时,若是背负弑君的罪名,是肯定要寄了。害怕可怜而又无助的躺在被打晕了的司马邺的身旁,故意把衣服扒凌乱,又倒了一点点酒,等到他醒了,就说他喝醉了,还把人家给那个了。做完这一切,舒妤抱着他睡觉了。

    老宦官回到自己房中,拿起手帕擦干眼泪,声音清脆根本不似大哭过的人“要不是这一哭,吾死矣。”

    冯乙是舒妤的贴身婢女,喜笑颜开的说“娘娘多好啊,终于不用在这惺惺作态,况且那皇宫里都是金子银子,传言圣上更是仪表堂堂呢。”

    舒妤呵呵一笑,满是少女的天真“以后你就跟着我,保你以后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舒妤代表了陈家进宫后便是舒家的一枚弃子。舒妤的作用只是舒家送给新帝投诚的一个表示,舒家完全没有想过让舒妤成为舒家的一份助力。如果舒妤真的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的话,或许还真的以为舒家会帮着点她。实际上舒家真正的目标是三年之后让舒妤的庶妹舒曦去争夺那个位置。而舒家在后宫的助力在舒曦没进宫之前又怎么会是的暴露呢

    冯乙愣了愣,想了想,直言道“娘娘那该如何。”舒妤磕着瓜子,歪着头靠在贵妃椅上,“虽然那个老宦官刚刚一直在言语警告我,莫要肖想不该有的位置,莫要给舒家抹黑,但她却也说对了一点,谨言慎行总没错。”其实老宦官可不必多此一举,舒妤的目标就是带着冯乙进了皇宫,当一个闲散贵人吃吃喝喝。

    冯乙得意的露出笑,“那娘娘一定没问题。”

    舒妤看着她这憨笑,伸出玉指弹了弹冯乙的小脑瓜子“谁能想到在下人门前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冯乙竟然如此孩子脾气。”

    冯乙到也不恼舒妤,狐狸眼眯了眯“那还不是小姐教的好。比起我,谁又知道整日里哭哭啼啼、胆小、安分守己的娘娘居然这淘气。”主仆两相视一笑。

    冯乙原不是婢女,从血缘上说还是舒妤的远方表姐,自从舒妤的祖父家倒了,冯乙便成了婢女,好在最后来到了这个表妹身边。两人自幼相互依靠,在这个冷漠的舒家里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自祖父家倒了,母亲伯姬一病不起,在舒妤七岁时便撒手人寰,舒妤的骄傲也在那一瞬间没了,从此舒妤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哭,才赢来了舒老太太的照顾,赢来了舒家大宅几乎所有人的轻视。好在舒家爱面子,即使伯姬走好,舒云也从未把他最宠爱的女人扶为正妻,因此在外面舒妤始终代表着舒家的一份颜面。但也仅仅只是颜面,若这份颜面自己损失了舒家利益,舒父、舒老太太能毫不犹豫的舍弃掉她。即使皇宫如吃人的老虎,舒妤就算是死在老虎的腹里,也不愿意葬在舒家的华贵的墓里。

    殿选之日已到,各路的骄子抬着秀女们进入皇宫的侧门,热热闹闹的,好不壮观。从骄子的材质、外貌便可以推断出骄中之人的身后的家世。最华贵的莫过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以及宰相家的骄子,次之的便是各位侍郎、侍中、大夫的骄子,令人称奇的是在这众多娇子中居然有一位客栈常用的骄子,平常用来接待外地的普通官员。能去殿选的女子容貌才情自然不必多少,背后的家族才是其最大的助力。这普通骄子的女子究竟是多么的貌美才能进入这殿选呢

    初选时上报的秀女一共有三十六万,如今到了这殿选的也不过才一百零一个,可谓真正的万里挑一。秀女们入宫前几天都被皇宫派下来的教养嬷嬷教导过,跟着领路宫女目不斜视的排着队,规规矩矩的,眼睛却在偷偷的打量。自以为天衣无缝,却都被宫女们看在眼里。那顶普通骄子里的人确实是一个美人,在她进来那一刻所有秀女都瞪大了眼,下一秒便收住了。连看便这宫里万紫千红的冯嬷嬷都不由在心里暗暗想道,这宫里又要乱了。冯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早在先帝的后宫便见过佳丽三千,各种各样的颜色,都要说一句“这个姑娘绝对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时候人。”这个人便是清河,她只是小小县令之女,却凭着这惊惊城绝世的面貌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这皇宫。在场的除了极个别不谙世事的叫出了声,剩下的都都收回了眼神,仿佛从未刚刚的惊讶只是一瞬间的眼花。

    司马邺饶有趣味的看着舒妤,“爱妃昨晚打了寡人,像爱妃这般有趣的妃子倒是不少见,她长得不如你。”

    舒妤狠狠地惊讶了,呼道“昨晚是你喝醉了,还把臣妾给……”

    司马邺倒有些不可置信,“爱妃是在怀疑寡人冤枉你了吗?”

    “这个清河不错,留个牌子侍寝。”

    一旁的秀女和各位妃嫔们看着心酸牙酸,还是皇后替皇帝续了杯茶,缓缓开口道“陛下得了一个好妹妹,也切莫忘记其她秀女,您看她们可还跪着呢臣妾看着都心疼了。”

    太后接话道“陛下。”皇帝好像才回过神似的,连忙对着太后求饶,看向跪着的秀女们“一个个抬起头来吧。”

    剩下的八个秀女这才抬起头,相貌最出色的自然是舒楚,细细长长柳叶眉,眉目含情嘴含笑,鹅蛋脸。最难得的是那副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气质。皇帝真的是不厚道“没想到户部尚书舒云那个皱巴巴的脸竟然也能生出这么水灵的女儿。”

    太后也在一旁笑吟吟道,“这个女子我看着也是心生喜欢,那就留牌子罢。”

    淑妃吃醋的看着皇帝、太后“这才刚刚见到几个妹妹,陛下、母后便喜欢妹妹们去了,这进了宫陛下、太后可还记得我们这些个老人。”此话一出,台下的秀女都低下了头,谁人不晓得淑妃明如月貌美如花,舞技琴技皆是宫中一绝,更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太后笑吟吟的说“就你最皮,哀家可没有这样,被你一说到成了那色令智昏的恶人了。”皇后像是不经意的说道“母后你也知道,淑妃妹妹一向心思单纯。”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为了避免戏再唱下去,皇帝终于出言制止,对着舒楚道“听说精通女红,可是却不会琴棋书画这可真的是朕第一次听闻,京城中哪一个高官女子不是琴棋书画具佳,居然还有不会琴棋书画的。”

    舒楚一副战战兢兢样子,唯唯诺诺的回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清家不是不让舒楚去学琴棋书画,而是初学时庶妹舒曦闹了回脾气,而舒楚生母已走,舒云偏爱偏房却又爱面子,对外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断了舒楚的求学之路。

    司马邺嗤笑了一声,“脸是好脸,过于古板,确实是舒尚书之女。”白华闻言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司马邺更是不喜。

    舒妤却是看着心喜,“乖巧可人,像只兔子似的惹人怜爱,陛下您看”

    司马邺撇了眼舒妤“爱妃之前便说留牌子,那便留下罢。”

    白华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谢道“谢陛下、贵人。”非常的规规矩矩不多说一字,不少说一字。

    司马邺心里想着木头的女儿也是木头,贵人则是想到了自己当初的样子,正是因为这幅样子自己在先帝宫中不被先帝所喜,不由得对白华生出了几分心疼。而妃嫔们则是默默地将白华的危险性降低了。

    之后的选秀倒也没有什么多大的起伏,直到第十批,白眠入场,即使人是跪着低下头,可那露出了脖颈,雪白粉嫩,杨柳腰,跪着的身姿也比其他的秀女看着标志。自古男人都是爱色的,何况是司马邺,更加相信美人配英雄。当下眼前一亮“白眠抬起头了。”

    白眠抬起头,现场便出现了小小的吸气声,是有一个宫女发出来的。肤白胜雪,美目盼兮,两颊融融,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司马邺呆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笑道“可是天上仙女下凡尘了留牌子。”

    因为白眠的关系,这一批秀女显得相貌平平,又无显赫的背景,全部被赐了花。走时还有一人瞪了白眠一眼。之后司马邺觉得无聊便都交由贵人处理,自己一个人休息去了。舒妤难得的温和的看了一眼淑妃,淑妃看到舒妤眼神,暗了暗,心里却是不屑,一个无权无势貌美的棋子你以为我会怕么。

    晚上各家都接收到了选秀的最终结果。位置最高的是清河,从七级修华,封号清。其次是白华、白眠八级修容,白眠封号林,白华无封号,再下来便是宋仪、尹曦滢、刘元秀,同为九级修仪,之后的还有十三级美人,十四级才人、十五级中才人等,入选的一共有十二人。还有一个从良人,虽然位分较低却被赐予了“德”的称号,此女名唤祈庆美。而此次选秀有封号的便只有清河,白眠,祈庆美。而后宫中因着是第一次大选,只有原先跟着晋怀帝的十人,位置高的也都陪葬了、皇后梁兰璧失踪。

    回到舒府,白华便被舒老太太训斥了一顿“我昨日才告诉你,你代表了我们舒家的脸面今日你便被陛下耻笑,真的是把我们舒家的脸都给丢光了。若是舒曦去绝不会如此。”

    白华手帕一陶,擦嘴眼泪,红着眼睛,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就是不说话。舒老太太开着都要气晕过去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摆摆手“罢了。”

    玲玉抿着唇,冥思苦想始终不“小姐你怎么会在大殿上答出这么一句话呢?”

    白华自嘲一笑“昨晚她找我谈话便知,舒家在宫中绝无我的助力,即使我真的出了什么事,荣是舒家的,辱便是我一个人的。这样的好算盘打的可真好。我们本就不求宫中高位只求衣食无忧早日脱离林家,既然一定能走我为何不给这林家磨上一脸灰呢”况且这本来就是舒父当日为了满足舒曦愿望而敷衍她的话,她只不过原话转告罢了。

    躲在暗处的舒妤走了进来。

    白华拉着舒妤的手道“表姐,你和我一同入宫,我们不过是表面有着尚书之女的纸老虎罢了。我今日在大殿上,那些个妃嫔应该对我放松了些警惕。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可好。”白华自己可以保证不被那华贵的宫殿迷了眼,保持自己的初心却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追名逐利的心,白华要的便是一个保证。

    舒妤自从赵家衰落后一直跟着白华,哪能不明白自家小姐早慧却又敏感的心。小姐见过舒父为了讨好董家对小姐和小姐母亲好父亲好丈夫的样,也见过董家衰落,舒父冷落她们母女俩的恶心样子,见过舒老太太为了舒家名声对她假意照顾的模样,也偷偷听到舒老太太在背后中说“我这个嫡孙女和她娘一样留着没有用的骨头挺着,一点都不可爱看着便让我这个老太婆讨厌。”白华才十二岁,经历了父亲态度的转变,以为祖母的宠爱原来……从此世上在没有骄傲的白华,只有一个听话懂事哭哭啼啼的舒家嫡长女。

    舒妤正声正色道“小姐放心,舒妤为利来,但绝不被利往。”舒妤起初投靠白华母女便是因为舒家衰落,只能委曲求全跑到真的远方亲戚家讨口饭吃。起初舒妤也埋怨过舒家,为何你们京城舒家出事却要连累我们小门小户,最后在这几年中,渐渐地明白事理。可以说,舒妤是白华除了母亲之外最重要的人。

    可是,舒妤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可欺的舒妤,以前的舒妤已经死了。

    皇宫中,晋升为大宫女的冯乙替舒妤仔细的梳头,舒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明明才十九的年纪,却满眼的疲劳,想到自己大殿上的秀女们亮晶晶的眼神,呵的一声笑出了声。吩咐道“今天有一个宫女在大殿上笑出了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便轻罚吧。赏她一百零八个板子。”

    冯乙梳头的手依旧稳稳当当,毫无波澜的答道“舒妤贤良。”

    司马邺今晚休息在淑妃宫中,淑妃明如月几年也才十九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当,也如大殿上的美人无二,撒娇似的瘫在司马邺怀中,把玩他的头发,“陛下今日看到那么多美人,臣妾已如黄花一般了,不堪入目,玷污了陛下的眼睛。”

    司马邺不做言语的回答,而是付出了行动,惹得淑妃阵阵生情。

    另一处,德妃闲静怡看着熟睡的舒妤,默默地睡觉。

    西晋王朝男人的斗争在朝廷,女人的斗争在后宫。有时候后宫的斗争或许比朝廷的风起云涌更激烈。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一帆风顺,每一个人都如履薄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