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看到莫杵榆来信后,不免头大。
年轻力壮他这里还真不少,这将死的老头他上哪找?
只得让下属留意附近的老乞丐。
跟他混的草寇因为卖了几船石英,分到了不少钱,没少去城镇上挥霍。
老魏不管,只要求他们别走漏消息,不然石英矿场就会被山寨收回,到时候大家都别指望能分到钱了。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小的们不仅要管好自己,还得管好身边弟兄,每次出去都不能一个人,而是四五个人相互监督,防止谁喝高了把矿场的事透漏出去。
这么一来,人就好找了。
没两天,几个老乞丐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老魏没有怠慢,亲自去审查。
虽然莫杵榆信中没有讲明,他却还是知道,这肉身只可能给老张准备,至于为什么是老的,多半跟老张婆娘有关!
“邋遢不邋遢无所谓,主要是太老的不行,太丑的更不行,要有点气度,比如仙风道骨就很好嘛,但最好是快饿死的……”
申道年一听,不由苦笑:“就一个老头,魏爷还这么多讲究!”
此人老魏千挑万选的得力干将,有点头脑,也会字,学习能力也不错,人品还不错,这种人在山寨里很难找,有也轮不到他,是他自己从外面聘请,主要负责管理矿场。
申道年清楚老魏是草寇小头目,本来不敢跟他有瓜葛,但又得知老魏跟一般草寇不一样,一不打家劫舍,二不奸淫掳掠,是借了山寨名头庇佑,暗地里搞矿场养活一帮子无奈落草的兄弟。
老魏随口道:“我找的不是老头,是个人。”
“这……有区别吗?”申道年疑惑问。
“不懂就只管找。”
即便他不吩咐这句,大家也不敢怠慢。
距离老魏远的就传消息,近的就直接把老头带来。
一天里,老魏面试了十几个都否了。
这些人,不是容貌不过关,就是骨瘦如柴,皮肤黝黑,再就是病得太严重,或当地人太熟悉,在当地乞讨多年,不好操作。
老魏也不让他们白来,面试完就给一百文打发了。
直至第五天,几个小弟抬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病白老头来矿场。
老魏一眼就满意的问:“什么来历?”
申道年叹道:“我们村以前的大户主,祖上三代家境殷实,到了他这就败光了,在我小的时候就常见他终日怨天尤人,本来大家也没当回事,大概十六年前,新皇登基,整顿吏治,罢免了许多冗官冗吏,郓州衙门的官吏怕自己显得太过没用就把他抓了,说造谣生事,煽动谋反,最后不仅屈打成招,还留着他时不时逼他虚报几个名字,充当谋反团伙去调查,他这才能活到今天,前不久不是燕云大胜嘛,陛下就大赦天下,他这才得以出来。”
燕云有没有大胜,老魏很清楚,这就个谎报,而大赦天下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只是近来人口下降,北方又被祭尸教折腾了两三年,饥荒严重,需要补人了。
再就是,前段时间的征调粮草北上,狠狠抽了一波血,却没能从殇国捞到丁点好处,粮草还浪费了,导致烨国财政出了问题,牢饭再臭再难吃也是钱啊,勒紧裤腰带的时候,支出的地方自然能少一笔是一笔。
老魏再看老头,有进气没出气的样,问:“路上可喂了吃的?”
申道年叹道:“喂了些米粥,可是吃了没几口就开始呕,我摸了他肠胃,还是鼓的,应该是吃了什么没法消化的东西!”
“带他上船,另外把石英也搬上去,入夜启程。”
前往河口路上,老魏一直观察老头状态,期间也试了一点办法想给他续命,但都失败了,临近河口时,老头还是没能扛过去。
老魏没有急,只要一天能带到三娃那就行,麻烦的是老头状态!
他有严重的营养不良,除此之外表面没什么皮肤病,就是脏,消瘦的身体唯独胃部鼓胀,老魏摸过,像是树皮杂草搓成的球,不似泥土那种硬实。
这就有些麻烦了,因为这东西很难吐出来!
也不知道大白能不能搞定?
船只刚进入河口造船屋,老魏就扛起老头尸体直奔大白的医馆。
他是想带到仙膳坊直接交给三娃的,奈何出发是入夜,到了河口是第二天下午了,现在村里又热闹,一路上太多人看着了。
虽然快黄昏了,可是大白的医馆依然是大排长龙!
老魏无语,前几次来明明就没几个人的。
也是那时候医馆开张不久,大白也没有名气,村里肯花钱看病的就更少了。
直至大白医治了不少工伤与老弱后,名声传开,看病的人才多起来。
老魏可不管,直接扛着老头冲进去,往急诊室一放,就冲大白道:“要没急的,先救这个。”
大白点头,对病患安抚一句就进入急诊室。
他都不用把脉验证,只一眼就道:“束手无策。”
“我知道,他胃里的东西能不能取出来?”说话间,老魏推开后院的窗户道:“我把三娃带来,你先别出去。”
“你就给他挑了这个?”大白反应过来。
“这不是老板的要求吗。”老魏说完就跳出了窗户。
不多时,他把三娃背了回来。
三娃对此更没讲究,小手往老头脑门上一拍,完事。
紧接着,老头就睁开眼睛,无力道:“有没有搞错啊!”
老魏苦笑道:“你婆娘要求,怨不得我们啊老张!”
“神奇!”大白肉身也就培元层次,没有觉醒多少异世界的神魂记忆,跟现世里的医生区别不大,亲眼见证这借尸重生的场面,自然感到惊奇。
老张没好气道:“别惊叹了,我感觉我马上要挂了!”
大白探了探他的脉搏后,道:“撑着点。”说罢转身出去准备汤药。
“交给他就行,送我回去。”三娃道。
老魏点头,抱起三娃又从窗户离开了。
大白很快进来,将一碗糖水给老张喂下,道:“这是梨子提炼的葡萄糖水,之后调理肠胃,如果胃里的东西没法消化只能催吐,我会尽量软化胃里的植物纤维,但催吐过程依然会很难受,如果你扛不住再调理几天也行。”
“慢慢来吧。”
大白点头,出去给他熬汤途中,又看了几个患者的病。
直至天色全黑,医馆才安静下来,而急诊里的老张已经沉沉睡去。
老魏这时候进来看了一眼,发现老张口鼻同呼同吸,不由苦笑道:“都这样了还吐纳。”
“固本培元对他有好处。”大白道。
“对谁没好处啊,不过我奇怪,他还有本可固,元可培吗?”老魏笑道。
“我也很好奇!”大白说着还做起记录。
老魏没时间耽搁,让大白好好照顾老张,他先撤了。
一连几天,老头都躺在急诊里,较之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有力气靠在床头看书了。
莫杵榆送来肉粥,坐在一旁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张翻了一页书道:“死不了。”
“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莫杵榆道。
“没啥,就想洗个澡。”
莫杵榆知道他需要人服侍,而这人还不能是女人,男人也只有他了。
大白可没这闲工夫。
其余人也都有事忙。
仙膳坊他只要过去做菜就行,前期有莠儿他们准备。
“晚上我带你回去,你就暂时住我楼下。”
深夜,莫杵榆将老张带回去洗净后,安顿好。
翌日午后,他才有时间来到老张房里,问:“你对现在身份有什么要求?”
老张把书一合,拿张纸铺在上面,提笔书写道:“你想怎么安排?”
莫杵榆道:“以我师叔名义来这里视察。”
老张摇头:“不好,说来玩就行。”
莫杵榆点头:“我们会叫你张真人。”
“又不是道家,叫一声张三就好。”
莫杵榆又点头道:“之后你怎么安排我不管,女人方面你自重。”
张三嗤笑:“把小命交给我,也够诚恳了。”
继而他将画好的图纸递给莫杵榆:“多做几套。”
莫杵榆看是短褐的设计图纸,但偏儒雅休闲风,很是简约大方,皱眉道:“这大冬天的,我给你准备点厚实的。”
“别整花俏了。”
“现在的羊毛大衣,想花俏也难。”
“呢绒的?”
“不是,不过快了,呢绒织机快完成了。”
“那有了再说,反正还养生。”张三说罢,寻思了片刻又问:“羊毛囤积了?”
“很多。”
“准备很充分嘛,我就不必插手了,免得干预你们。”说完又翻开书看起来。
莫杵榆没再打搅他,只说回头再给他收集一些书籍。
张三什么都看,从各方面了解这个社会,不过莫杵榆还是针对性的挑选一些含有近代史记的书籍。
十二月初。
河口正举行一件大事,好事,事还不仅一件,先是第一艘运载量五十吨的蒸汽船完成,然后是第一台量产型起重机试验成功。
两件事碰在一起还不够,另一件关乎河口未来命运的大事才是重中之重,上京城展示这些颠覆世界的发明。
为了这件事,余令驰都亲自来到河口确认,并要随船回京。
“此番王姑娘和大憨无法同行,安装与测量方面还得劳累莫监事,一定要确保铁轨的安装不可有一点差池,每一寸间隔都要仔细确认!”陆相心语重心长道。
莫广柱道:“陆校长放心,这次是我亲自把关!”
关义安紧跟着道:“每一节铁轨我都亲自验过,敢用人头担保绝无问题!”
因为摆到明面上了,这技术上的嘱咐,只能由陆老师叮嘱。
莫杵榆在明面上,尽量避免干做菜以外的事。
三娃就更不可能露面了。
大憨人设上也不行,更不能到京城。
王家姑娘是单纯不想去,觉得浪费时间。
也是对安装和操控人员放心,他们跟着王家姑娘从无到有,清楚怎么操作。
孙大管事当然也在场,陪在余令驰身边鼓励大家。
“时辰不早了,准备启程吧。”陆老师提醒道。
“我等必不负众望!”众人拱拱手,陆续上船。
大管事请余令驰上船后,让孙禄随从伺候,他就不跟去沾光了。
眼下他得低调啊!
何况京师是大房的市场,他要去了,陛下肯定召见,那无疑会让大房不爽,不等他回去过年,老祖母先叫人把他召回了。
而他不去,毕竟要召见的自然就是大房的伯父和堂哥们,而他事先已送了书信过去,附上蒸汽船和起重机的原理,只要照着念不会有错。
面子让他们赚,自己挣个里子就够了。
一声鸣笛后,上千村民目送蒸汽船离开,个个是兴奋无比的交头接耳。
孙大管事看着运船,听着喧嚣,心里也是好生感慨。
这一年多来,河口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他也借此,不仅发了财,还逐步迈向了儿时憧憬的官场!
这一切,都得感谢那位不知名讳的老神仙啊!
“三爷!”
“三爷来了。”
“三爷好。”
“咦,想不到三爷也会来!”
突如其来的,孙大管事不远处的穿越者们,纷纷回头打起招呼。
大管事皱眉,天底下三爷遍地,河口也有不少,但能让这些人这般称呼的,大管事还没听过。
他不免好奇望去,就见一个从未蒙面的高瘦老者缓步而来。
这老人,一袭清凉的米白短褐打底,外披一件纺织厂最新研制的棕色毛呢大衣,七分裤下是一双布鞋,在这大冬天里显得很是清凉,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盘成个简单的道髻,肤色苍白,又不失红润,五官大气肃穆,双眸深邃而有神,气态是仙风道骨!
“病好了,出来走走。”张三随口说着,来到近前,眺望远去的运船道:“看样子还算顺利。”
林季笑道:“托三爷的福,这一趟肯定没问题。”
陆老师道:“正好有事请教三爷,不知三爷可有闲情?”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张三说着便跟陆老师往村里走去。
孙大管事见此一幕呆滞良久,等人都要散了,他突然追上两步,拉住莫杵榆道:“那老者是何人?”
莫杵榆道:“张三爷啊,大管事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大管事心底嘀咕一句,又道:“没见过,也没听过,你们跟他很熟吗?”
“嗯,我师叔。”
大管事又陷入呆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