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会议,不出预料,没人反对老张的提案。
莫杵榆得到大家的首肯后,也不拖沓,冲萧夜遥道:“完成计划书交给我。”
萧夜遥皱眉。
她已经后悔要不要改骑马了!
这计划,没几十万字,可搞不定啊!
大话都放出去了,再改骑马这脸他可伤不起,无奈只能回去肝计划了。
时至八月二十。
中秋结束后的河口迎来了一件大事。
这一天,村北河堤上是人山人海。
不仅孙大管事亲临,还有村里的新老住户,各坊厂长、技工们,整整上千号人围观。
另一边,邬启泰、花公子和父亲华章海带领的商人团,还有书生墨倾公子带领的青年团,这些巨野的富商名流也是占了一大排。
当东头的船坞里,响起一声独特的鸣笛时,所有人全神贯注的向东岸看去。
就见一艘特殊的小船,尾端拖着一道白烟,不靠浆,也不依赖帆,只有大憨掌着舵,飞快的奔驰在水面上,在所有人面前乘风破浪。
观望者集体目瞪口呆。
小船搭载的是王家姑娘打造的第一台蒸汽机,动力虽然弱,但船是由小渔船改的,足以支持了。
众人震惊时,莫杵榆给了萧夜遥一记眼色。
萧夜遥都想睁眼还给这厮一记白眼了!
他是精通推销,但这也需要他上?
于是他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林季苦笑,咳嗽一声,站出来道:“如诸位所见,这是河口造船厂的新品,蒸汽船,它无需木浆,撑杆和船帆,也能自由航行在水上,你唯一担心的是,船上煤炭储量够不够,这点,我们已经制定好了严苛的标准,只要诸位按照标注备齐煤炭,绝对不会尴尬的停在水中央,另外,我们承接所有船只改造项目,具体价格看船身大小,当然有一些船只不好改,但不必担心,我们也出品完整的蒸汽船,大小看诸位需求订制……”
早就接触这个项目的邬启泰,当即凑近道:“我的船就交给你们了!另外之前答应的三千贯投资,我会尽快付清。”
三千贯不是小数目,邬启泰也是犹豫很久了,想着榆哥如果硬是要,他也不得不拿出来,不过榆哥一直没有硬性要求,包括借用他船只改造的事,榆哥最后也没再开口,而是改用小船拉投资。
这就让邬启泰很是后悔啊!
果不其然,孙大管事立刻道:“我投两万贯。”
邬启泰无语。
这个项目原先投三千贯,他能拿到10%的股份,但现在不一样了,67%是村政所用以建设的,连孙大管事都不能动,放出来的只有33%,那么这次融资后,就是以最终融资的总额分配这33%。
如此,邬启泰的三千贯在这里面,连5%都占不到。
血亏啊有没有!
他要能在六月初时,一狠心,钱和船都双手奉上,哪有今天这事啊!
他与孙大管事只是开了个头,花公子不等他老爹考虑好,开口就是:“我华家出五千贯。”
墨倾公子道:“我这有一千贯,不嫌弃的话我希望也能掺一股。”
其余年轻公子们也不再迟疑,纷纷报数。
贾亥和杨仝在旁商量,也想投资一点。
但很快就让莫杵榆打消了这想法。
“不是我不让两位叔伯挣这钱,实在是对河口无益,你们的商品未来还需要他们帮忙出口!”
两人这才回过味。
他们对商业已经不陌生了,他们出钱越多,那些人赚钱越少,对他们自然心生不满,他们又无法阻止竞争对手的出现,得罪这些人,以后人家去推销竞争对手的商品咋整?
贾亥想通后,笑道:“陆老师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眼下我等还差这钱吗,好好经营自己的作坊才是正道啊!”
“也是。”杨仝没咋上成教,说不上什么话,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最终船厂筹集到了三万八千贯的启动资金,当然只是口头上的,这钱什么时候到那就不一定了。
莫杵榆给的期限的五天,五天后以最终数额决定股份。
结果不到三天,三万八千贯就到齐了,顺道的还接了八艘船的改造订单和五艘新船订单,光订金又收了五千贯。
这一笔笔的钱很快就流入了各方作坊,以钢厂为最。
他们的铁矿订单,立刻就让盐铁司衙门给震惊到了!
“你说什么?三万石,还需熟铁,且只是今年的需求量,明年要翻几倍!”
“是的大人,批不批啊?”
“批你马批!”铁案使怒骂一声,将折子甩到属下脸上道:“眼下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批了多少运往北方的铁石你没算吗?我就不懂了,这河口是要造反还是咋地?两月前才给他们批的三千石吧?”
“嗯,但他们并非是造反……”
“不造反要这么多铁干嘛?”
“这个……卑职也不清楚,就听孙家来人说是造船。”
“啊?”
铁案使一脸懵逼良久,琢磨道:“你确定,他要的不是木材?”
“是铁无疑,说是一种新船需要铁造。”
“放屁!”铁案使口水都喷到下属脸上了,这下属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告诉孙家,今年停止给他们出售铁石。”
“这……只怕不好吧!”下属苦着脸道。
孙家他可得罪不起,何况人还给了他好处!
“哼,他们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我看他们是想囤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批文要下了,我脑袋可就不保了。”
于是乎,这事就卡住了。
孙大管事懵逼了。
他并不知道北方要有战事,不然他也不敢一口气就要三万石,还熟铁。
虽然这是钢厂的要求,请他帮忙,钢厂他没参股,但钢厂要铁石是为了打造蒸汽船,船厂他有股啊,还是除了村政所外的大头!
孙大管事一咬牙:“你去告诉他们,铁税可以加三成。”
这势头拖不得,关乎他在孙家能否一锤定音,船厂必须要即刻投入生产,否则以那几个堂兄弟的操作,今年回去拜年,势必要联合起来拿他开刀!
若是船厂顺利运营,他的地位就不同了,不仅进一步和河口产业捆绑更紧密,还能凭借蒸汽船的技术,获取到孙家以外权贵的支持!
当然这是后手,如果孙家继续将河口交由他管,技术他可以借孙家之手放出去。
这玩意藏是藏不住的,不是怕人仿造,那工艺,他看着都头大,比怀表难多了,钟表至今都没人能仿出他孙氏牌的七成水准,更何况蒸汽机。
只是他要藏,朝廷准许吗?
权贵阶层准许吗?
他能到如今都安然无事,岂会不知道运作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但他没想到,即便是主动加税,铁案使还是不批。
这就有问题了!
没有什么主动加税一说,朝廷也不承认。
所以这三成税,等于是白白送给铁案使的!
他真如此刚正不阿?
迟迟等不到铁矿的莫杵榆,也知道了问题所在。
想了想,他决定主动出击,找上大管事道:“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要铁做什么,梁山水泊又乱,担心我们是提梁山贼寇购买铁石打造兵器,大管事有没有办法,请盐铁使来这里一趟,见识了蒸汽船后他自然会同意的,如果还是不同意,王家的新科作坊最近又研制了一款新的蒸汽起重机,可作用于码头上下货,矿物开采等。”
“又有新东西啊!好吧,我试一试。”
这个他没参股,不过也没有眼红,因为这个新科作坊是王铁匠父女开的,就是从各大作坊里订购零件组装,每一台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个月都难完成,目前就造了三样东西,远不如钟表挣钱。
当然加大产量就行,但这是想加就能加的吗?
人呢?
全村有他们父女脑子和手艺的,真找不到了!
济州最厉害的一批铁匠师傅,基本都要被河口抢光了,即使如此,这伙人聚集起来看到新科出品的机械,也只能叹为观止!
而且王家父女造这些东西,不单纯是为了赚钱,主要是给作坊提供设备和技术,之后由作坊自行打造。
显然他们就赚一个设计钱。
虽然也是动辄几百上千贯的事,但能跟大管事的钟表比吗!
这才是细水长流的暴利买卖!
参与太多,精力不足,反而丢了缘由江山。
他现在还得往钟表里深挖,打造更耐持久的钟表,然后卖到越国去!
烨国生意要让大房吃大头,但越国大房没法干涉了。
话说另一头,大管事派的人很快和铁案使碰面,说明铁的用途后,铁案使也拿不准了。
收了孙大管事好处的下属,立刻提议道:“不如就去一趟,河口不远,乘船两三天一个来回,若真有他们所说提高矿产的器械,大人无疑是大功一件啊!毕竟眼下需求……”
“嗯。”铁案使点点头。
什么蒸汽船他不懂,但要说能提高矿产,说不心动怎么可能,这是关乎他政绩的大事啊,真有这种东西,以后他在盐铁司还不得说一不二啊,陛下嘉奖自然少不了,官升一两级都不是问题!
前提是他们得有!
更前提是,他要亲眼见证!
于是当天铁案使就请好假,第二天一早登上前往河口的商船。
从京师到河口是顺水而下,正常的话一天就能抵达。
傍晚时分,铁案使便瞬间抵达河口码头。
虽是夕阳西下,但看到整齐的砖石阶梯上还不断有人上上下下,码头里车水马龙的景象,着实把铁案使吓了一跳。
这尼玛是一个村子的码头?
州府码头只怕都没有这么气派吧!
孙大管事今早就得知消息,从下午三点就开始在码头等候了。
看到铁案使一行人到来,匆忙从遮阳伞下走出,疾步过去行礼道:“可是铁案使,余令驰大人?”
余令驰低眉看来,笑了笑道:“孙十六,孙乾平。”
“正是小侄!”大管事再次作揖。
“好了。”余令驰甩袖道:“我与你父同届入朝为官,他虽去了校场,我到了户部,但都在京师待了数年,住得还近,亦是年少时的千杯酒友。”
大管事可不敢凭此顺杆上爬,依然是谦虚攀谈。
人就是随便找点关系应付一下,待京师又不是共事之情,住得近未必见得着,所谓千杯酒友更是无稽之谈,不是他父亲不喝酒,而是此千杯非两人共饮,乃满堂皆饮,一般而言是京师的达官贵人举办家宴,或有喜事邀请,很多时候文武齐备,故此两人仅是朋友的朋友,这等关系。
大管事领着余令驰一行人从码头前往仙膳坊的路上,余令驰不住笑道:“十六这村道,都赶得上京师大道了啊!”
大管事苦笑道:“岂敢岂敢!实乃车流太多,不如此难以寸进啊!”
余令驰也是看在眼里的,这里确实车流繁多,有拉着瓶瓶罐罐的,有装满一箱箱的,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器物。
虽然牛马不息,不过并没有粪臭味,显是有人负责随时清理。
“这是……”余令驰好奇指着一辆车上的三台缝纫机。
“我,此为缝纫机,缝合衣布所用。”
“啊?缝合衣布?”余令驰一行人都有些愣神。
大管事笑道:“大人若有兴致,到了前边百货楼便知分晓。”
一行人来到程椗的百货楼后,果然看到门内放置了一台缝纫机,正有一个十六七的姑娘麻利操作着。
见到那上下飞速来往的针线,布口处在惊人的速度里缝合完毕,前后不过几息,一节袖子缝合完了。
“这……”余令驰木讷的与左右相视。
身边人也已陷入呆滞中!
一下属道:“我娘手艺已是坊间出了名的快针,然而要缝这袖子,至少也要盏茶工夫,且还未必坚实,我管此器所缝的走线,显是坚实至极啊!”
余令驰闻言,不住上前询问:“姑娘,可否让我看看袖子。”
“哦,是想要缝纫机吧,请。”这位姑娘是程椗的表妹程悦娣,本来是叫表哥把姑姑接回去,奈何表哥说她自己有腿,想回来不拦着。
程悦娣,本想就此回村,可发现河口这里突然多了很多稀奇的东西,特别是这缝纫机,又见到了许多女工,于是就想留下来给表哥打工。
程椗也不亏待她,包吃包住还给她一个月一贯钱,这在十里八乡已是高薪,不过在如今的河口,勉勉强强而已,也就长工的薪资。
她在这里就是展示缝纫机的,毕竟这东西还是需要一定操作的,不然很容易把线打乱。
而余令驰拿到袖子,奋力扯了扯,发现不仅没崩开,甚至一个透光的缝隙也没有,显是格外坚实!
程悦娣笑道:“客官可有心动?呵呵,如果客官现在下单,我能给客官打个九折哦,这台缝纫机原价三千六百文,九折后便宜三百六十文,另外送两根传送带,三根针头,一瓶养护油,如果客官一次定下十台,我可以给客官八折,再抹零,就是两千八百文,当然客官觉得贵,我们这里还有便宜的老款缝纫机,你看这,还有这,最后这台最便宜,三百文就行,不过呵呵,我并不建议购买,因为它最多只能连续工作二十天左右,很多零部件就开始松动,导致落针歪斜,毕竟肉眼可见嘛,九成多都是木件,三千六的最新款几乎是纯铁铸造,每个零件用的都是钢材,也就是精铁锻造,坚实耐用,保养好几十年不坏,当然,传送带每年少不得三五根这样子呵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