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声音响起,斋心宫内,李太后脸上的笑容减少了几分。
殿内欢快的气氛陡然一变,程光敏锐地察觉到了,悄然地后退几步,将身体藏在武氏身后。
看来李太后对于自家人也是有亲疏远近之分,哪怕只是个家宴,对待每个人的态度皆是有所不同。
很显然,程光自己以及武氏月眉公主在李太后的心中地位很高。
“皇帝办的这次家宴,要是只有你们两个过来,老妇我倒是轻松了。”李太后略显无奈。
“母后,是发生什么事了?”
月眉公主察觉到了什么,她略显好奇地看向李太后。
“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立太子的事情。”
“最近朝廷百官已经开始催促皇帝立太子了,也是由于老妇我的原因,废了当年的怀念太子,立武商为皇帝,导致嫡长子传承的制度名存实亡。”
“现在下面这些人,都开始为了立太子这件事开始争夺起来……”
李太后将手中的佛经合上,眉头稍皱:“这场家宴,皇帝大概也是想要把所有人聚齐,看看老妇我觉得哪位皇子中用,得以担任太子的位置。”
此话一出,月眉公主顿时就明白了。
如今皇帝年纪过百,按照修行者悠长的寿命来看,还正值壮年,但就算大周皇帝还能活上千年,该倒立太子的时候,还得立太子。
太祖时期,那位被废的怀念太子,足足当了三百年的太子,若不是太祖意外身亡,怀念太子这太子之路估计还得走一阵子。
当了三百年太子的怀念,皇位最终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空等一场。
所以,可见当上太子,也不见得一定能够成为皇帝。
那他们为了太子这件事争什么?
月眉公主疑惑不解。
李太后注意到了月眉的神情,只是缓缓道了一句,“三十年一次的血池即将开启,届时唯有当朝太子能够第一个进入,其他皇子皇女都要往后排。”
李太后的话,让月眉顿时想了起来,面容微惊,惊叹不已。
“如果是为了血池,那确实是值得他们一争。”
血池,又称为大周祖血池,是大周皇室历代先祖练就而成的秘宝,投以万千珍贵灵药蕴养,可以提升皇家血脉的浓度。
皇室血脉,是天地间最尊贵的血脉。
四方人间内的各大王朝中的皇室,据说在远古时同出一脉,但由于历史原因,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分化开来,每个皇室的血脉都产生了细微的差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只有皇室血脉,才能修行万千修行道路之中的灵道。
同境界的修士,灵道修士往往可以碾压武道修士,这也就造就了皇室在天地间超然的地位。
灵道修行,除了看個人的悟性之外,更重要的,便就是注重血脉浓度。
皇室血脉浓度越高,那修行灵道的资质也就越好,而血池正是可以提升血脉浓度的秘宝,可见其是何等珍贵。
血池需要耗费大量的天地灵药来进行蕴养,每三十年才开启一次,每一次也只能进去寥寥几人。
这次机会错过,剩下没有进入过血池的皇家后裔,只能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的努力能够弥补的。
在此时,不论是立太子,还是血池,都让后宫不再如同往常那般平静。
月眉公主此时也明白了自家母亲为何听见皇后以及几位贵妃到来,就一副烦恼的模样。
不管是哪个皇子,她都疼爱得紧,可是一碗水终究没有办法端平。
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够成为太子,哪个不希望自家孩子第一个进入血池?
反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室也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
程光仅仅听了几句话,心中就大概有数了。
但这事他一点也不想参与,也参与不了,他这时候就当个透明人好了,不要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才是他此行的终极目标。
稍微小的目标,就是找找未来的女帝武泠,看看这时候的武泠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完成系统任务的话就顺手给完成了。
程光将目光投向殿门。
很快,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太后,愿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声音响起,程光看过去。
那是一位身着雍华的妇人,模样保养得极好,岁月仅仅在脸上留下了一丝痕迹,眉宇间透露出满满的尊贵与美貌,不难看出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这是大周皇室,王皇后。
乃是当朝内阁首辅之女,王皇后气质温柔,身旁跟着一个身穿金色蟒袍的男人,相貌看上去不大,眉宇间有一股子沉稳之感。
这位便就是王皇后的长子,也是如今皇帝的嫡长子武明。
武明已经年近三十,但长期的修行,让他的相貌看上去极为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也就显得比程光稍稍年长许些。
这位武明就算未来不是被立为太子的人选,便毫无疑问,定是站在大周王朝权势顶端的男人。
王皇后的身边除了跟着武明之外,身后还冒出一个小脑袋,这是第十四皇子武基,不过七八岁,毕竟是家宴,这次过来主要是带他凑个热闹,立太子的事情显然没有他的份。
此时,王皇后问完好,其他几位贵妃也接连上前问好。
这几位贵妃程光就不认识了,但一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他们身后皆跟着一众皇子皇女。
程光扫了一圈,目光忽然略过了一众皇子皇女,落到了一个略显孤单的人影上。
与其他皇子皇女不同。
那人身边没有任何贵妃存在,一个人身穿有些陈旧的明黄罗裙,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
程光的脑海之中当即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未来的大周女帝武泠。
谁能够想象得到,未来的大周女帝,现在竟然是这般受气包的模样。
她虽是默默地跟在众人身边,但可以看得出来,一众皇子皇女隐隐间都和她拉开了距离,似乎是在排斥她。
程光也能理解这些皇子皇女的心情,除了武泠之外,大家都是在皇宫长大的,只有武泠不是在皇宫长大,一年前被皇帝从外面不知道哪个山沟中捡回来,封为皇女。
或许是排外,或许是嫌弃,亦或许是单纯的无视,种种原因下,就造成了武泠孤伶伶一个人的场面。
程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程光没有注意到,在他打量着武泠的同时,一些皇子皇女也在悄然看着程光,她们的眼眸之中闪过丝丝好奇之色。
似乎觉得今日的程光,与往日里的程光相比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见过皇后嫂嫂。”
月眉公主的声音随着响起,朝着王皇后笑了笑。
“月眉妹妹,原来你已经到了,我还想要不要派人去接你呢。”
听到月眉的声音,王皇后顿时露出笑容,她与月眉关系不错,毕竟是皇帝的妹妹。
“光儿,来,这是你皇后舅母,来打个招呼。”
月眉公主和王皇后寒暄几句之后,拉过藏在角落里的程光。
程光心头微紧,脸上不动声色地微笑开口。
“光儿见过皇后舅母。”
程光说完,微微顿了一下,想起刚刚李太后的反应,然后再次厚着脸皮说起好话。
“皇后舅母,您最近气色变得这么好啊?”
或许世子往日给人的印象是个高冷的闷葫芦,所以这时他随口夸赞起来,都能让皇后等人惊讶不已,也来不及细细打量此时的程光与往日有什么区别。
而这也正是程光的目的。
果然,女人最爱听的话就是别人对于自己容貌的夸赞,尤其是程光这种实诚晚辈的夸赞。
此话一出,王皇后脸上顿时洋溢起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最近的确为了多让皇帝去她那里留宿,多花了心思在养颜上,只是除了身边宫女会诚心夸赞她,其他人的夸赞都很敷衍。
王皇后没有想到,此时程光会率先夸赞起来,说的话还那么的有趣,一时间心花怒放。
“哎呀,光儿。”
“有些日子没见,你的小嘴巴可是变甜了不少,春季,快些把本宫精制的万花养颜糕拿出来,给母后还有光儿尝尝。”
王皇后满心欢喜,径直地走到程光的面前,疼爱似地捏了捏程光的脸。
这举动又让他为之一惊,生怕王皇后发现了什么似的,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程光也很快发现,王皇后并没有其他什么心思,只是为了表达对他的喜欢罢了。
一来程光本来长相就属于俊美的那种类型。
二来李太后对于程光极为宠爱。
三来程光家境不凡,再加上今日还格外地讨她欢心。
综合这几点,王皇后自然会是这番反应。
侍女拿出糕合,恭敬地摆放到桌上。
李太后对此毫无兴趣,但看着程光,不由地笑着拿起一块,递给程光。
从这一点完全可以看出,哪怕是当着一众皇子皇女的面,李太后同样不吝啬表达出对程光的宠爱。
程光恭敬地接过糕点,尝了一口,感觉味道意外地不错,便一下子吃完了。
李太后见程光吃的快,以为他饿了,便将整盒都递给了程光。
“来,乖孙,这个你喜欢吃就尽管吃,吃完了再叫你皇后舅母送给你就是。”
这一幕又引来殿内众多贵妃皇子皇女的注视。
程光暗暗叫苦,他此时只想低调,被李太后这么捧起来,真的是不好受。
程光笑了一声,决定不再参与这些大人物的谈话,悄然地又后退了几步,捧着糕盒一边吃了起来。
只有月眉公主暗暗拉了拉程光的衣袖,“光儿,你少吃一点,一会的家宴好吃的东西才多,这东西吃多了容易长胖。”
程光连忙哦了一声。
来之前还说自己瘦了呢,现在又怕自己长胖,父母的心思真的奇怪。
众人对于程光举动也没在意,只当他是饿了,然后闲聊几句,进入了正题。
“今天大家过来,借着家宴的名头,无非就是为了立太子之事。”
李太后直接出声,开门见山,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此话一说,王皇后也没有尴尬,温婉地笑了一声,然后点头。
“母后,太子之事重大,更决定了今年能够进入血池的人是谁,我家明儿已经不小了,别的皇子还能等得起,他等不起了。”
“再说了我家明儿是嫡长子,成为太子按古制也是名正言顺。”
王皇后出声,或许是之前数次提过,这次直接了当。
话说到这里,李太后微微皱眉。
月眉公主知道,李太后皱眉不是对王皇后这话有什么意见,只是不愿意沾染朝堂是非。
当年废怀念太子,立武商为帝已经让朝廷百官对她百般不满,虽然李太后并不在意百官的意见,但她终究也不想再插手立太子这件事。
皇帝武商很尊重李太后,此事想要问问李太后的意见也很正常,然而李太后很显然并不愿意插手此事,这件事她后面还是要踢皮球踢回皇帝那边的。
月眉公主知道,李太后接下来大概率会分析朝廷局势,以及各方利弊,将一碗水端平,交给皇帝后面处理。
有孩子在这,有些涉及朝廷的话,没法说的太开。
故此,月眉公主望着程光,“光儿,你和几位哥哥妹妹出去玩会吧,随便转转,待到吃饭的时候,我再唤你们回来。”
王皇后以及其他几位贵妃也是如此开口。
程光放下手中的糕点,“哦”了一声,对着在场的长辈一一行礼后转身离开。
一众皇子皇女也随着程光的脚步走出大殿。
同时殿内几位太监也连忙走出来,跟在众人身后小心照应着。
不论是程光,还是这些皇子皇女,在奴仆的眼中每一个都尊贵非凡,要是一个出事了,那他们家族的九族都可能保不住。
程光走出大殿后。
几位皇子皇女走过来和程光打了招呼。
程光对于这些皇子皇女一个都不认识,闲聊几句便敷衍过去,自己找了个凉亭坐下来休息。
这些皇子皇女也没有缠着他,很快就自顾自地找乐子玩去了。
很显然,那些皇子皇女对于程光也不是很熟悉,在他们的眼中,程光还是往常那个高冷世子的模样。
这也是程光想要的。
聊得越多,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他得小心为上。
其他皇子皇女很快走远了,空地里只留下了一个手足无措的武泠。
这场家宴,对于武泠来说,完全像是一场陌生人的聚会,和她没有多大关系的感觉。
处处都充满了别扭与生分。
程光也能理解武泠的感受,毕竟他也是一个外人,只是作为世子的替身存在于此,和武泠的处境很相似。
“喂。”程光坐在凉亭内,向着武泠招手。
武泠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似乎不以为有人在叫她,只是听错了,依旧低头行走着,走到湖边蹲了下来,看着湖中的金鲤,一时失神。
程光见武泠没有丝毫搭理自己的意思,有点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再次开口。
“武泠。”
这下武泠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寻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见到凉亭中身披锦袄,面貌俊美的程光,在朝她招手时,一时间更加手足无措。
不知道怎么应对般,直接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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