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莉拉着塞利安的手走向一个通道。
他正盯着前方的道路,不清楚是怎么被找到的。这里一片漆黑,他能看到上方还挂着几具严重腐朽的尸体,天顶仅有的节能灯也都碎了,一直碎到深处。上面还有许多细小的印子——看起来就像是孩子的手印,密密麻麻铺满整个过道,无法想象是何种怪物留下的,但绮莉说这就是穿透空间黏膜的最佳路线。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条路。”她说,然后脚步不停地迈了进去。
在进入通道的一瞬间,塞利安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密度发生了变化,像是裹进某种粘稠、能量极高的力场。
有那么一刻,塞利安看到二人周遭炸起无数稀碎火星,宛若某种古老文明留下的神秘字符,在他们穿行时隐隐作现,又像摩擦时产生的静电,一闪而过,重新归于亘古的黑暗。
当他走得越深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完全漆黑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但他能见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不是很真切,稀稀疏疏,像梦里永远看不清面容的怪影。
绮莉握紧他的手,确定了方向,往前又走了一大步。
下一秒,他们穿过了空间隔层区。
塞利安茫然的看着四周,他听到人群嘈杂喧闹的声音,还有空气里雨水潮湿的气味,钻进鼻腔,带着些许血腥。
有人正用水管冲刷着基姆广场上的血迹,一辆大型冰柜车门敞开着,几个人正往里抬尸体。
隔得太远,塞利安看不清是怎么样的尸体,但能想到是之前那些来宾们的。皮肉白得吓人,大部分都没个完整,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肋骨与脏器冷森森地大张着,如同一个个绽放的口器。
一个男孩在车后头监督,大概只有十一二岁,在这场景下显得很突兀。以至于塞利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孩子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面容稚气,但冷得像冰,没有任何情绪。
他注意到对方脖子上挂着的身份牌,上面写着“地狱美食工坊供应商”。
不远处还有批专业的电视台小队正进行着实时播报,主持人朝镜头大喊大叫,在说“目前还没统计完到底有多少市民丧生,具体数据还得询问灵魂回收场的恶魔大公。”在她身旁有人也在拍摄视频,似乎是在直播。
塞利安发现他和绮莉正站在酒店旁停车区的维修人员通道内,附近没什么人,广场中央也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出现。
电力系统依旧未被修复,脚下只有应急灯闪烁,在积水里反射出暗沉的红芒。
基姆广场上空飘着肉眼可见的灰色雾气,整个区域还是那副压抑窒息的黯淡色调,那倒影神殿的轮廓孤零零地悬在穹顶,距离与他们来时没任何区别。
人群混乱得很,还是有极少数来宾活了下来,此时此刻正在歇斯底里的尖叫,会堂周围聚了一堆人,好像是原本演讲的主办方忽然自杀了,你可搞不懂这些沉迷外神故事的狂信徒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些曾铺满地面的花瓣基本都被踩碎了,在这丧失表面平静的地带仿佛腐烂可疑的碎片。
治安队姗姗来迟,开始维护现场的秩序,但大家都盯着空中那座神殿的倒影发怔,那是疯狂且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的y27区是那么的陌生,不是以往熟悉的商业与生物实验良地,这么黑暗,这么压抑,仿佛深层地狱无限空间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那庞大夸张的神殿忽然动了一下,接着开始往回退。
广场里又有人发出尖叫,以一种完全疯了的声音,主持人也激动得直接把摄像师的头咬掉半块,口齿不清地喊着:“神迹!这就是神迹!”
那虚幻神秘的远古建筑退了回去,很难形容场景究竟有多震撼,好比一个真实的世界在你眼前破碎,是恐怖故事里结尾最反转高潮的情节。
绮莉怀抱着双臂,像个熟悉工似的站在原地,而塞利安能看到那一瞬间,她眼里的傲慢与满足。
她就是为围剿深层地狱以及其他黑暗生物而制造的,杀了之后的下一步也只是继续杀,这类杀人武器仿佛就得去做没有尽头的苦役。
而这正是绮莉在深层地狱里做的事。
她把那些投影通通踢了回去。
广场内的疯狂还在持续,塞利安看着那一幕,觉得自己仿佛还在谁的噩梦里。
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治安队总算是把区域电力恢复完整,黯淡怪异的色调随着神殿的褪去重新问世,现代城市的霓虹灯光简直能将夜晚变为白昼。
塞利安发了会呆,转身往通道深处走去,前方停车区旁有个卫生间,这里同样没人,但光线充足,很有文明世界的气息。
他对着镜子,清理了下溅到身上的血迹与其他脏物。忽然没由来的感到口腔里有阵瘙痒,接着就有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婴从嘴里探出头来,小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我们好饿”。
塞利安愣了愣,神经质的笑了笑,他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就是一堆什么都吃的恐怖生物的巢穴。
他不知道自己在绮莉眼中是什么形象,镜中那人斯文温和,模样俊俏得完全可以去演偶像剧男主角,头发有些乱,但此刻这地方也混乱得没边,所以没什么大碍,那仍是一张未经历过痛苦和残忍折磨的脸。
接着,他转过头,对沉默跟在身后的另一个人说:“清理一下你身上的血迹。”
绮莉停下来,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走到他旁边,打开水龙头。
两三分钟过去,那人收拾好自己,又转头看他,一副“你还有什么变态要求”的表情。
塞利安觉得他们现在看上去基本符合正常生活的形象了,虽然衣服破了一些,并且还带着地狱生物的腐臭味,但不会有人在意的。
他思考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低头看了看手机,才过去不到一刻钟,简直跟过了一年似的漫长。
信号也跟着恢复了,大概是治安队已经深入“鎏金网”,把维持“门”的装置强行关闭了,这帮子人的确有那种手段与能力,就是每次都晚来一步,口碑实在是差得不行。
塞利安想了会,随后打开手机里的终端,调出处理面板,播了个电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