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良心情雀跃得像一头傻狍子,身姿动作却轻盈得如一只狸猫。
在夜色中,他踩在墙头瓦片上,如一阵清风吹过,最后缓缓落入李橘红独居的小院中。
李橘红看到杨良时吓了一跳,杨良张开双臂,将她箍在怀里,差点摁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都弄痛我了。”
李橘红满面通红,捏着衣角道:“都什么时候,还想这些。”
杨良无法遏制激动的心情,掏出钱袋子来,道:“我抢到银子了,可以带你走了。”
看到这么多银子,李橘红也有些眼晕:“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是牛家准备的赎金。”
“啊,你就是那个绑匪?”李橘红吓了一跳。
杨良捂住她的嘴,道:“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先带你走,我们去京城。”
“你真要带我去京城?”
李橘红眼中一喜:“这也太突然了,我收拾收拾东西。”
“来不及了,我们时间不多,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嗯嗯。”
李橘红用力点点头,虽然早有离开牛家的想法,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还这么急。
只要今夜自己可以离开,就可以彻底摆脱这片苦海。
一时间喜极而泣,眼里竟出现了泪水。
“你怎么哭了?”杨良吃惊道。
“没什么,我和你走。”
李橘红随便拿起一件黑色外衣披在身上,杨良将装银子的布袋绑在身上,紧紧抓住李橘红的手。
他自己可以高来高去,也不怕被人发现,带上李橘红之后,明显麻烦许多。
一路走得提心吊胆,还担心王洪反应过来。
只不过,今夜的牛家已经彻底乱了,大部分人都聚在前厅,没有人关注宅子里发生的事。
杨良最近一直翻墙跳高,对于前院的布局已经走熟了,他选了一条无人的路线,和李橘红一起鬼鬼祟祟来到了围墙下。
二人的心脏都怦怦打鼓。
杨良咽下吃惊,指了指墙头,道:“我先上去看看,你等在这里。”
李橘红用力点点头,此时,她心中已经没了主意,全部都依靠在杨良身上。
杨良轻轻一跃,翻上了墙头,自己停的驴车就在下面。
正在他准备接李橘红跳上去的时候,忽然看到赵全从一旁走来。
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囔着:“这个阿良,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他解下缰绳,牵着绳子往前走。
小黑驴似乎在挣扎着,发出昂昂的叫声,不停往杨良藏身的方向看。
“你这犟驴,还不听话,吁吁吁。”
赵全牵着缰绳,把驴车拽走了,杨良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回到肚子里。
不容易呐,差点就暴露了。
不知道怎的,这种刺激的感觉,让杨良觉得恐惧又向往。
他一低头,弯腰向下伸出手,身体保持一个诡异的姿态。
李橘红努力踮起脚尖,伸出素腕,杨良终于抓到了她的手腕,猛地用力,一下将她提了上来。
李橘红只感觉头重脚轻,再等她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杨良抱在怀里。
“抱紧了。”
杨良一只手揽着李橘红,身子轻轻一跃,已经落下了围墙。
虽然仅仅一墙之隔,但李橘红觉得这里的空气格外新鲜,她伏在杨良怀里,激动道:“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还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走。”
“嗯嗯嗯。”
现在李橘红一番心思都在杨良身上,她被杨良拽着,忽然哎哟一声,身子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杨良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一起走。”李橘红立刻爬了起来。
杨良忽略了一个事实,李橘红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平时严重缺乏运动,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
枉她整日把私奔搁在嘴边,也不做做准备工作。
“我来背你。”
容不得李橘红拒绝,杨良已经将她背在身上。
在夜色之中,杨良健步如飞,李橘红身子伏在他背上,感觉他的脊背像一艘小船,风雨颠簸,小船却乘风破浪,平稳前行。
杨良可没有李橘红这样的闲情雅趣,自己这次不仅拐了人,而且还拐了三千两的银子,这次已经把牛家得罪大了。
牛家只要腾出手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有离开这里,离开民安县,才能确保安全。
好在李橘红并不算太重,并不比扛一包麦子更费力。
他平时做惯了长工,也有一身力气,更何况,他已经用上了不知死活的天赋,从跳出墙开始,寿命一直在燃烧。
这一口气不知跑出去多远,两人转入一片杏子林。
杨良累得气喘吁吁。
“怎样?”李橘红问道:“现在安全了嘛?”
“还早着呢。”杨良查了查额头的汗水,忽觉得饥肠辘辘,自己逃得匆忙,也没带些水和食物。
只不过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太多。
“我们一直往南走,翻过前面的山头,便是白马驿,在那里可以等到前往京城的车队,而且白马驿也不归民安县管辖。”
李橘红满目崇拜地看着杨良,道:“你计划的真好,我都听伱的。”
杨良摇摇头,他也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翻山越岭,隐姓埋名,一路上遇到的事多了。
正这个时候,远处忽然有了火光,杨良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李橘红的嘴。
二人躲在杏林中,睁大眼睛向远处看去。
见一伙人赶着大车,从远处而来,借着火把的光芒,杨良能看到前面几個人凶神恶煞,拿着哨棒朴刀,有几个还留着光头,几个脸上还有墨字。
“听说今年年景不错,山下的粮食大丰收。”
“我家那二亩地,还多收了一两斗。”
“咱们好好干一次,大半年不愁吃喝了,我就说,早该干这一票了。”
“听说牛家的娘们又白又嫩。”
随着火光远处,声音也越来越远。
杨良放开捂着李橘红的嘴,李橘红打了个寒战:“土匪!”
“真正的土匪。”杨良补充道。
李橘红有些困惑,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杨良也没有时间解释,在大盛王朝,人们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辈子差不多只剪三次头发,出生时,结婚时,死掉的时候。
像这种光头髡发的头型,几乎就是土匪的标志。更何况,脸上的墨字,也是重刑犯的标志。
“看他们的样子,是往牛家村去的。”
杨良道:“我得回去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