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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得一知己

    冼耀文的学生处之行很是平淡,既没有倒屣相迎之热情,也无横眉冷对之冷漠,仅是公式化的流程,学生处承诺会把信息传达给学生,仅此而已。

    学生处不热情在冼耀文的预计当中,当下的香港人口超过两百万,大学却只有一座,按周小妞所述,港大今年的应届毕业生不足40人,差不多是五万人挑一,这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去哪里都会被抢着要,压根不用担心就业问题。

    相对港府的行政主任和政务主任,以及其他大型洋行能够提供的职位,草创的中华制衣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毫无吸引力,也只有在天价薪水和画大饼上做点文章。

    冼耀文挺头疼,回家的路上再次感叹开创之艰难,不过并未气馁,这点难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多花点功夫。

    回到家,上士多店拿了报纸,看店的董嫂没跟他说什么八卦,进了楼道,安安静静,三楼也看不出打过架的痕迹,瞧这模样楚家两口子的情况并没有王霞敏说的那么夸张。

    爱咋咋地,正是忙的时候,他没心情去关心苏丽珍的事,即使今天有机会且是唯一的机会把她拿下,他也会坐视机会溜走。

    他向来三观正,金钱和女色之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事业。

    回到屋里,在练琴的王霞敏并没有找他说楚家两口子的事,他乐得清静。

    安安生生度过一夜,次日卡着点抵达福栈茶居。

    说是茶居,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铺面,厨房就占去三分之二还多,剩下的空间只能勉强塞下两张小桌子。

    洪英东身为请客的东道主并没有一早打招呼留位子,八点又是客人多的时间节点,位子是不可能有的,两人只能蹲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捧着尽是茶叶沫子的普洱,笼屉碟盏直接摆在地上。

    地踎茶居的地气被两人接得淋漓尽致。

    洪英东嘴里含一个叉烧包,手指向一长串走向码头的苦力,“走在前面的那一帮是福义兴的人,后面那两群是东福和的人,最近码头比较繁忙,卸货的活做不过来,两个社团相安无事,好久没有火拼。”

    “两个社团没有其他营生?”

    “赌档、字花档、烟档、马栏都有,不过主要的生意还是在码头上,卸货、驳运。”

    “驳运就是你家在做的这种生意?”冼耀文问道。

    “不太一样。”洪英东轻轻摇头,随后指向码头方向的海面深处,“码头外停着的船,至少六七成不打算报关,等到天黑,驳船就会去船上卸货,到天一亮,又绕港把货送到其他小码头给货主。

    绕港送走私货的油水很厚,按照协商好的规矩,运费是月结,跟船的还要抽头,大件的重货五百抽一,小件的轻货千抽一,泰国过来的香米,每送一千袋就能留下一袋。”

    “跟船的人是苦力还是打手?”

    “都有,不过抽头是打手的,苦力的工钱另算。”

    冼耀文把茶碗放在地上,举目眺望海面,“照你这么说,绕港这一道油水必须给社团吃?”

    “自己绕也可以,但会遇到不少麻烦。”

    “社团找麻烦?”

    “海关、差佬也会找麻烦。”

    “懂了。”冼耀文点点头,手指向码头一角停泊着的小电船,“那些‘哗啦哗啦’停在那里等着拉客?”

    哗啦哗啦是一种以引擎发动的电船,由于发动机运转及推进器拍打水面时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因而得名。

    哗啦哗啦曾是横渡维多利亚港来往港岛与九龙的主要海上交通,亦被称为电船仔或水上的士,随着油麻地小轮及天星小轮先后取得渡轮专营权,哗啦哗啦的服务转为辅助角色,但因两家渡轮公司的服务时间不包括深夜,市民在深夜如要渡海,仍要乘坐哗啦哗啦。

    “那些不是送客的哗啦哗啦,我们管它叫‘一驳仔’,也叫‘驳仔’,专门用来绕港送贵重小件货物。”

    “哦。”冼耀文若有所思地说道:“电船的速度太慢了,国外现在已经有开得很快的快艇,可以搞几艘回来,将来遇到大天二也能逃命。”

    “有多快?”

    冼耀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有机会跑赢机关炮。”

    “装不下几个人吧?”

    “嗯。”

    “大天二不讲道义也不讲规矩,谁的船都照抢不误,如果敢反抗,会血洗货船,一个活口都不留,敢跑也是一样,快艇装不下所有人和货作用不大。”

    “洪兄,有些货不占地方但又很贵重。”

    “冼兄说的不是黄金吧?”

    “不是,我说的是药品。”冼耀文重新蹲下,拿起地上的茶碗,“这个牵涉另一桩生意,我晚些时候再跟洪兄说,我们先说眼前,既然绕港这一道绕不开社团,我们不如试着和社团深入合作。”

    “冼兄打算怎么和社团合作?”洪英东很是着紧。

    冼耀文看着洪英东脸上的紧张之色,轻笑道:“洪兄不用紧张,我找你之前已经有想法找社团合作,我们的生意很大,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上次你跟我提起的刘荣驹,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潜在合作对象,过些日子我会找人从中牵线见一见刘福,到时候洪兄一起。”

    洪英东浑身一轻,“原来这样。”

    冼耀文拨弄一下表带,把表盘对向洪英东,手指虚点表盘,“十点前我还要赶去半岛酒店,我们抓紧时间,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一说。”

    “我希望冼兄能先预付我7万元,我打算……”

    冼耀文摆手止住洪英东往下说,“哎,洪兄不用告诉我钱怎么用,洪兄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不妨跟我一起去半岛酒店,我请洪兄吃午饭,只是我没时间作陪,等吃完饭,洪兄跟我一起去汇丰取钱。”

    “冼兄既然有事,就先去忙,钱不着急。”

    “不不不,吃饭和取钱是其次,等下在半岛酒店我和东洋的客人要就一桩生意进行最重要的谈判,我想让洪兄近距离观摩。

    东洋那边经济正在腾飞,有不少赚钱的机会,洪兄若是将来也和东洋人做生意,这次观摩起码能让洪兄对东洋人的做事风格提前做个了解。”

    洪英东闻言,立马抱拳,诚心诚意地说道:“冼兄,实在感谢。”

    “洪兄千万别客气,商海路险道难行,难得得一知己,你我理应守望相助。”冼耀文同样真诚地说道:“自从到香港一直都在忙不得空闲,等到正月,不如找一个天气好的日子,你我两家一起到郊外踏青野餐。”

    “好主意,不过在踏青之前,我还要上冼兄府上拜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