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字是
“救”……
救谁?
这个黑色的救字让师徒二人困惑不已。
裤子云原原本本把水世界的所见所闻讲给了半边脸师傅,作为义父的他很是纳闷,好奇地问:
“你那鱼姐姐送你一块看脸石,怎么会显字呢?刚才我都能看到自己的脸呢。”
“可能在提醒爹去救什么人吧?”
“不可能,感觉是自救,我曾经造孽太多,为了公灵石,竟然让师兄们自相残杀,还黄雀在后的我,也居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自从我偶然来到这里生吃了不少灵蝎之后,渐渐就有了新的觉悟,我应该多救赎自己,厚德才能载物,我应该好好赎罪。”
“爹,怎么个自救法呢?”
“开一家灵石矿冶炼厂,用换来的钱修学堂。”
“那这里的牛角毒蝎吃什么?”
“将它们炼成虫丹,把黑市的价格压下来,这样江湖上就会少些打打杀杀”
“爹,我们还是不要杀掉这里的灵蝎吧,您都把蝎女王的老公生吃掉了,还嫌人家不够惨吗,今天早上,多亏女王的鲜血救活了您呢,若再杀戮女王的臣民,那就不叫自救,而叫暴殄天物,自取灭亡。”
“雨慕云,你是怎么给爹说话的,炼虫丹,从认知的维度上讲,我那也是在成全灵虫的生命,让其得到永生。”
“爹,那要是被坏人拿到炼虫丹呢,岂不成全了坏人?别总用维度来解释一切,无论施加暴力的理由多么高大上,只能带来更多的仇恨与杀戮。”
“雨慕云,你小子听好,这是在人鬼元境,人可以转化成鬼,鬼也可以转化成人,毒蝎的剧毒正可以把它们变成良药,爹就是在成全它们嘛,至于你所说的坏人,爹自然会严格把关。”
裤子云拗不过他,只好用上半是威胁半是癫的语气:“若爹执意要那么做,我就不叫您爹了,连师傅都不叫,而叫半边脸。”
半边脸师傅嘿嘿地笑:“称谓嘛,谁稀罕呢,你想啷块叫就啷块叫。”
裤子云有点尴尬,冒失地说:“半边脸,半边脸,请把看脸石还我。”
师傅一下子气涌心头,火冒三丈,厉声呵斥:“云慕雨,你娃娃翅膀在硬了,是不是,一块破石,谁稀罕,还你就还你。”
说罢半边脸师傅一下子将手中的看脸石向对面的裤子云扔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扔令裤子云没有防备,来不及接手,看破脸石重重摔在了地上,只听一声
“啪”
碎了。
师徒俩忙去捡,忙去看,幡然醒悟:
有多少碎片,就有多少双绝望的眼睛。
那个黑色的“救”字,仍滴着鲜血,袅袅娜娜向空中飘浮上去。
奇异的现象再次发生。
当那个“救”字越升越高,并非越来越令人感到渺小,而是愈来愈大,直至大到盖住黑峡谷一方天空。
后来,血滴如注,下起血雨……
师徒二人一脸懵圈。
突然,好端端的明朗天气一下子黑得决绝而纯粹,就像按下遥控板一样。
血字隐于漆黑之中。
以前,一旦天黑下来,蝙蝠的红眼睛便会飞舞,灵虫、灵石、灵树等,都会发起幽幽的光,而现在,它们似乎都失灵了,没有了半点光亮。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黑峡谷隐隐约约,飘荡着婴儿的笑声和哭声,似乎还有野兽在叫。
“哈哈哈,看脸时代之后,刷脸开始……哈哈哈……”
突然,四下响起这种诡异的令人肾上腺飚升的复杂声音。
这声音苍茫,破旧,沉重,像在四下漏风,钢声钢气,又土里土地气,还阴阳怪气。
哇,
不好。副本鬼人来了。
...
黑暗的可怕之处,在于来得总是猝不及防。
“半脸匹夫,嗜血穷贼,末立寸功,枉活半百,招摇撞骗,摇唇鼓舌。一条破相之犬,还敢令我鬼人脑洞大开,识趣就乖乖就擒,交出裤子云,让我生吞活剥,方可保你苟活,保你残喘,在此峡谷,修炼蝎丹,供我化鬼,渡我升仙……”
怎么了?
这分明是三国时期诸葛亮骂死王司徒的话,却被副本鬼人改成有模有样的新版本。
这恶毒的骂声突然回荡于黑峡谷。
伸手不见五指,裤子云摸了摸腰间的宝剑。半边脸师傅紧紧抱着他的头。
“别怕,有为师在,不,有爹在,我就是跟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把你交出去。”
“我才不怕呢,我怕的是看脸石滴血的那个‘救’字当真不理会我们了,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是个看脸时代,你却总不放在心上,这下可好,直接打脸了,脸既要背景,又要颜值,唉。”
半边脸师傅轻轻推开裤子云,直起身子,他一心想迎接战斗,手撕真正的鬼子。然而,在没有半点光明时空里,唯一能够依靠的方向只有心。
鬼人的声音在峡谷四处碰壁,那苍茫的声音胜过秋风扫落叶,所绕之处,绳锯木断。
好在蝎女王心脏的鲜血已在师傅和裤子云的体内被彻底激活,令师徒二人的整个身子散发出一种强大的丹田元气。无色无味,不可碰触。
但,他们感受不到。
“爹,你把我交给鬼人吧,是我裤子云让他脑洞大开的,在早晨的时候,是我用脚蹬破了他的脑壳。”
“嘘,小声点,鬼人找不到我们的。你别胡闹,爹还要教会你凝气境,我把课程表都给你弄好了。再说,我宁愿去受死,也决不会把你这臭小子交给鬼人生吃掉的。”
“爹,鬼人为何要生吃掉我呀?”
“呵,可能跟毒蝎女王一样,我们饮她的血、吃她的肉,一个道理吧。”
“我裤子云的血和肉就那么美味吗?”
“可能,在鬼人眼中,你的血肉比灵虫更有药用价值。鬼人的眼光毒辣,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爹,既然如此,您现在就把我生吃掉,这样爹的战斗力就会爆棚,战斗指数就会飚升,方可跟那鬼人一决雌雄,否则,我们都不是鬼人的对手,它都二十层那么高,在它面前我们连只蚂蚁都不算。”
“雨慕云,你小子听好,那个鬼人再大也只是个空架子,目前而今眼下,还没有填充血肉,就好比那些写玄幻小说的人,没有血肉的爽,只能叫自嗨一样。
这个只是绝情谷白骨园鬼人的副本,是正本鬼人先放副本出来,试水推,想先拿个漂亮的数据说话。不用怕,有爹我呢。”
突然!
无意间,
鬼人的一只大脚掌
铺天盖地
向他们
踩下
…
踩死他们,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虽有强大的丹田元气在为师徒二人做屏障,但那鬼人的元力也不是吃素的。
在这生与死的紧要关头,天,唰地一下亮开了。
这道能让天下大白的强光,竟然是半空中那个巨大无比滴血的“救”字发出的。
不亮不要紧,一亮真吓死人。
半边脸师傅猛然见到鬼人巨大的脚掌正要踩下去,赶紧用身子将还在发呆的裤子云扑倒在地,弓起腰,当拱桥,护住他。
好在鬼人并没有发现他们就在脚下,要不,一脚下去,就会出现两张相片,从三维被踩踏成二维的平面。
当鬼人的脚掌刚好接触到师傅用身子所搭建的拱桥,那个“救”字以迅雷不及掩耳,电光火石般重重地从天空坠落下来。
“轰隆”
直接砸破了鬼人巨大的脑袋瓜,瓜片四溅,骨灰纷纷。
空架子鬼人一个踉跄,整个巨无霸身子向后倒了下去,垮掉了,那些比柱子还粗的蜡黄色骨头散落一地,激起满地灰尘。
那个立体的血字“救”,左半边的“求”,和右半边的“文”被溅开到百余丈远。
这个由看脸石破译而来的“救”,没有解体。
长剑若是部首,作犁则是偏旁;
生活若是部首,苦难则是偏旁;
人生若是部首,大爱则是偏旁;
人性若是部首,向善则是偏旁;
社会若是部首,民生则是偏旁;
...
半边脸师傅慢吞吞地直起腰来,显然他的脊梁已被鬼人的无边大脚给狠狠地伤到了。
身子下的裤子云完好无损。
“哎哟我的娘呃,这下腰杆不直也得直了哟,曾经工作与生活都不突出,唯椎尖盘突出的我,多亏鬼人治好了这老烦人的毛病哟。”
为师的自我解嘲,令裤子云的泪蛋蛋滚滚落下。
好险。
从地上爬起来的裤子云,当看到那个“救”字被拆解成两个半边时,高兴得直跳。
“师傅,不不不,老爹,我悟道了,我悟道了。”
“雨慕云,你小子悟到什么了?”
“那个救字呀,爹,你看,你快看,那个字左边是个‘求’,右边是个‘文’,合起来,叫‘求文’。”
“哦,我也明白了,看来,我们必须要立马加强心灵的修炼,这十二年制义务教育箭在弦上,势在必行了。”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仙。
…
黑峡谷的天气已与外界同步。
从此,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光。阴晴圆缺、日升日落,倒成了个绝妙的世外桃源。
不过,练功还必须加倍努力。
武则天在全国掀起的告密热,令人人自危,天下大乱。
混混来俊臣,那张倒三角形的脸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愉悦的色彩。
他决定让峨嵋的秋千索先把在比武擂台问斩的八颗人头送过去,那被劫持走的四大掌门的人头,自己先用其他人头人头冒名顶替上,再说。
裤子云也开始从骨子里认识到:
活人就是活的一口气,做人就是争的一口气,一口气不来叫尸体,生与死原来就如此简单。
一个人能力愈大,肩上的责任就愈大。
接下来,他开始主动叫义父给他布置修炼的作业,就连课程表都被反复修改几次。
师傅给他再次选定一个灵树,在树上为他搭建起崭新的小木屋。
同时,师傅正在加紧规划办灵石加工厂相关事宜。
...
秋深得连树叶都不认,落叶开始纷飞。
一天,裤子云从师父的房间搬进了新搭建好的小木屋。
还没来得及吃开锅饭。
站在窗口的裤子云,突然发现那些散架的白骨在开始异动。
“爹,不好了,鬼人副本要活过来了。”
“都半个月了,云慕雨,你别吓爹,我正在给你做一道蝎子汤,这回你不吃也得吃,其实,爹还是主张生吃,你呀,唉,练功太用功了嘛,晚上都说梦话了。”
“爹,你快到窗口来看呀,我先出去对付鬼人,趁它还没有真正活过来。”
这时,半边脸师傅才意识到事态不妙。
当师傅俩提着剑赶到白骨散落的那个地方时,只见那个鬼人早就站起来,顶着个没有脑袋的巨大空架子身躯,脚踏一朵乌黑的云团,似倒非倒地飘走了。
还有一些散落的骨头没来得及聚合,而被师徒俩用剑一阵乱劈柴之后,大捆大捆地抱回家,当做引火柴。
开锅饭。小圆桌上。
“爹,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得先答应别生气。”
半边脸师傅一边痛快地喝着蝎汤一边点头。
“我,我还有四位师傅,现在不知还在不在青城山,我想去看看他们,道士花上霜真是个好心人。”
“雨慕云,这当然是件大好事,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哪天带他们一起来我们家,既然是练武之人,想必我也得给他们准备些上等的灵石和蝎丹呢。”
“嗯......我......”
“呵,吞吞吐吐干吗,一个大儿娃子,爽性点好不好,呵呵,哈哈哈,爹知道你的鬼心思,你定是在想女孩子。”
“......”裤子云赶紧给师父挑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免得没嚼头时爱说空话。
“爹早就听说青城山道士花上霜有七个美得一塌糊涂的仙女,是不是。也好也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去后一起带来。只是我们这边的住房条件差,看来,爹又要给你修建新房,爹又要当房奴了哟。来来来,喝点灵蝎汤嘛,真是的。”
裤子云的脸居然也生起羞红,这对男人来说,还真不多见。
“雨慕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个名字吗,就是想你早点结婚,我也想早点抱孙子哟,好给孙子从零基础而抓起,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教孙子们读书、练功、做人、耍。呵呵。”
“爹,您真鬼,还雨慕云,搞得我裤子云像个抢手货似的。哼。”
“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在欢笑声中。
夕阳
落下
枝头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