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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成都

    成都府全境共属县十一,郫、资、灌、安,新繁、新都,内江、温江,金堂、仁寿、井研。

    属州六,崇庆州,领新津县;简州,领资阳县;汉州,领什邡、德阳、绵竹三县,茂州,领保县、汶川;还有绵州、威州。

    另,府城附郭两县,成都、华阳。

    辖境几乎囊括两川之地中最为富庶的成都平原。

    成都之敌逃去时,有来不及带走的旧黄册以及新黄册。

    南离随便翻开一册,第一页就是开列属县图里数目,上注明:

    新都县,编户九里,隶成都府……

    资县,编户十里,隶成都府……

    再翻开清廷派官新造的上报黄册,找到对应的类目:

    新都县,编户五甲……

    资县,今编户二里……

    啪!南离摔落黄册,步出残缺的抚院衙门,一振战袍的下摆,缓步吟咏: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

    大江东流去,游子去日长。

    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

    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

    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

    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

    唉!

    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

    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

    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

    南离把其中几句反复吟咏,然而面对当前情景,只能抚今追昔,喟然摇头。

    南离在城中一路行走,不时停下询问路边拾掇残砖断瓦的老乡和士卒,到最后在修补察院衙门的铁胜营处,细雨中把战袍下摆往腰间一掖,绾起袖子,跟着士卒们一起干起拾砖捡瓦挑木梁的修补活计。

    细雨霏霏中,南离越干越起劲,浑身已经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这般劳作中,他的头脑却在一刻不停地运转,忘却了目睹成都屡遭焚劫的感慨,只思索着该当如何真正的意义上而不是名义上的恢复成都。

    当他把高高的一摞屋瓦摞在院子里,陈登皞举着一件蓑衣来拉他:

    “您可别干了,镇帅,雨大了,这也不是您该干的活计,再说修屋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南离心中陡然通透,起身哈哈一笑,也道:

    “是啊,你说的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修一两间屋子没得用。”

    次日前往追击的张翦一行终于返回,浩浩荡荡地押运着缴获的辎重,出去时只有几十骑马加一千步卒,回来时却拉拉杂杂将近二里的车马队伍。

    “大帅您看!我就为的给您拉回来这匹白龙马!”吴元龙拉着一匹高大却瘦的皮包骨的白马,来到城楼前,不等南离下来看,就向出来相迎到城头的南离高喊一声献功。

    “哦——!果然神骏!”

    南离虽也关注战马的事情,但毕竟没见过真正的上品战马,只是日常听张翦神吹的多,这时节下来城头见到这匹瘦骨嶙峋却依旧欢乍的白马,也不由得赞叹。

    “大帅,这是真格的河西天马,吴元龙这小子真没日豁您!”连总是暗中看不上吴元龙的张翦也不急报功却上来帮腔。

    吴元龙心心念念的这三匹马都拉回来了,这三匹马,一白二黑,尤其这匹白马,神骏无匹。

    更令南离欢喜的是,张翦他们这一把可是抄着了。

    但随着张翦把详细战况一一禀报,令南离意外的是,吴元龙竟然带着十几名亲兵,第一个冲阵,直冲马宁的中军,为的就是宰了马宁,夺回这三匹马。

    这一回追击,张翦带队、韩羽引路,日夜兼程地过沱江又过湔江,抄小路追过敌人,寻大路旁一处隐蔽之地伏兵。

    刚伏下就擒拿了几名掉队的清兵,审问后得知,原来清兵主力大队在前,因归心急切行得快,早就过去了,马宁则带领中军亲兵押运自己那些舍不得扔的破烂儿在后。

    掌握了敌情,辎重大队一到,张翦发出号令,直冲马宁的中军。

    马宁先还组织结阵迎战,被吴元龙当先一冲而入,当即不敢恋战,弃了辎重就逃,去寻走在前面的大队主力。

    不想他的前队顾着进城吃饭行得急,早就没影了。

    张翦带着他们几百人马也不恋战,杀散清兵,圈拢零散难民、伕子,只要能带的都带上,回头就走。

    这一战轻取逃敌,吴元龙的三匹好马连同马宁亲兵的一批战马都被掳了来,也亏得这三匹马谁都爱,马宁就带在中军。

    之外的任何牲畜就没有了,清军连几件火器都是用伕子拖着。

    他们一路回头急行,一路清点缴获,还不忘由张翦亲自断后。

    这一回抄了陕西副将马宁的辎重后队,刀枪、火器、天热被卷包的盔甲、营帐、旗帜,不计其数,就是没得一粒粮食。

    可是南离很高兴,直夸张翦会过日子。

    刀枪不说,盔甲那可是最缺的宝贝——南离的部队最缺的就是盔甲,完整成套的盔甲几乎两只手就数得过来的那么几套。

    营帐是行军野营的重要物资,邛州粮食都没解决,根本腾不出人手弄毛弄布来缝制,这一把正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旗帜也是一样,旗帜是行军、野营、布阵最要紧的识别标识,就拿这趟向成都行军来说,于途欲要张大声势,却没几面正经旗帜,只好撕了些衣服、帘子来扮起。

    南离亲身察看一番缴获后欣喜不已,嘉勉一番后令众人交接了物资各自带兵退下歇马,众人才退回头他把张翦喊住了:

    “论功劳,该升你做参将,可是想为你建一支马兵……”

    张翦立时懂了南离的意思,却谦让起来:

    “升不升官的我不在乎,反正跟着您官越大越累。”

    南离:……

    “不过这回吴元龙这小子够兄弟,不管是不是为了他那三匹马,他可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起先我还以为这小子趁机叛回去投敌呢,直到他一马入阵,连着砍翻三名敌将,回头喊我,我才发令冲锋。”

    “若升赏您真该升赏于他。”

    “这小子回来路上说了,那匹白马最好,他就是要献给您的,说您是子龙再世,白马长枪,再配不过。那匹白马,真好,称得上天龙马。”

    张翦很懂马,平时没事闲扯常爱谝个马经,如他所言,那就是真的不错,奉承南离一番后张翦才说出了真意:

    “不过赵大哥,您与他打个商量,那黑马给我一匹怎样?”

    南离闻得哈哈一笑:

    “哈哈,我就来与他打个商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