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张陵川的背影,我不禁陷入沉思。
他也就比我大那么几岁,怎么练就了这么一身本领?
在路上休息的空档,我支支吾吾地问他能不能也教一教我。
张陵川冷笑出声,抬腿踹了我一脚:“让你来当苦力你还妄想偷师?想得美!”
那一脚并不疼,但我蹲坐在泥地上,不敢吭声了。
许是无聊,再次启程时,张陵川主动跟我提起了厌胜咒术。
我以为,厌胜就是通过诅咒达到压制仇家的术法。
说起厌胜,大家最熟悉的是西汉陈阿娇动用巫蛊术被贬长门的故事。
最广为人知的术法也就是扎小人、刻木偶、埋八字。
而我自小常听爷爷提起的则是木匠厌胜,也就是大家熟知的鲁班术。
《阅借草堂笔记》中记有这样的故事:
一富家子弟嗜赌如命,妻子苦劝不听,屡赌屡输,房子都抵押了,妻子忧心如焚,不能入睡。一夜间,丈夫又去赌博,妻子在家苦等至深夜,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一阵掷色子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就在附近。
她循声寻找,声音来自正厅的大梁上。她取来梯子爬上房梁,发现梁上有四个小木人,围着小桌掷色子,小碗里面的六只色子,露出面的数字只有一、二、三,没有四、五、六。
这时她然大悟,随即轻轻地把六颗色子的面翻成四、五、六,然后回去睡觉。
从此她丈夫每赔必赢,慢慢把输掉的财产赢了回来。
一天晚上,她丈夫又要去赌博,妻子拿起一把剪刀,声色俱厉地说:“今晚你不能去,你去我就和你拼命!我有话跟你说。”
她让丈夫坐下等到夜半人静,又听到掷色子的声音。
她领丈夫登梯上梁,让他看那四个木头人和色子,并告诉他所以嗜赌,就是四个木头赌徒作祟。
他所以屡赌屡输是因为六个色子朝上的数都是一、二、三,后来她翻成四、五、六,就屡赌屡赢,现在已捞回了本钱,就不能再赌了,必须把作祟之物毁掉。
他们把四个木头人和色子烧成灰,文夫从此再也不赌了。
后来他们听说城里有个老木匠暴病而死,全身焦黑,像火烧的一样。
张陵川却说,厌胜所包含的术法远远多于大家常规认知。
拿暹罗国举例,他们会以白衣阿赞和黑衣阿赞,来分辨巫师所修的术法是正是邪。
厌胜其实也分吉祥厌胜和诅咒厌胜。
只是流传至今,厌胜师傅常用诅咒来害人。
我们在家门口贴着的春联、门神甚至是辟邪椒图都属于吉祥厌胜的一种,可以起到辟邪镇煞的效果。
最广为流传的吉祥厌胜,是厌胜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压岁钱。
我这才知道,原来厌胜之术,离我们的日常生活是如此息息相关。
不知道走了多久,张陵川稳住了身形,沉声开口:“到了。”
这是一个破落的村子。
我顺着张陵川的目光看去,一口巨大的朱红色棺材停在了村子空坪处。
漫天的纸钱开路,里头隐隐传来哭声。
一个年迈的妇人跪倒在棺材前烧香点蜡,神情悲痛欲绝,旁边有一个大铁桶,里头似乎还在烧亡人生前的遗物。
那副棺材外,却贴了不少黄符纸。
奇异的符文样式,我曾在余顺意的房间里偷看过,它叫镇鬼符!
我顿时明白,老板定是察觉到这具尸体有异,所以才拉着我走了打半天赶到这来。
老板口中的赚钱,想必就是要替他们把这麻烦事解决了,好收点通路元宝。
壮汉瞥见我俩,下意识地拿出了家伙式:“先人起棺,麻烦先生让一让道。”
我忙拉了张陵川低声道:“人家这是要出殡,咱们先把道让开。”
张陵川抿唇不语,身子大喇喇地挡住了棺椁出殡的路。
“今天,你们出不了殡。”
出不了殡?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张陵川,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那老婆子烧完纸钱后,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
“别管他们,起棺!”
几个壮汉得了令,大喝一声起棺,随即几个人牟足了劲要把棺材抬起来。
奇怪的是,几个壮汉咬着牙面露青筋,那棺材就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铁铅一样,纹丝不动。
最终,他们累得气喘吁吁,不得已压低了声朝老婆子说:“王婆,棺材有古怪!”
我也有些好奇,忙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正午的太阳毒得很,怎么就出了这种怪事,邪门得很。
张陵川点燃一支烟,烟熏缭绕中他淡淡开口。
“人死前蒙受多大的冤屈,死后尸气就有多重。”
“就算再喊上几十个男人来,也照样抬不动这副棺。”
说完,他把烟倒过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那棺椁上贴着的黄符纸竟然滑落了下来!
黄符落,棺材起,半夜三更鬼找你!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王婆脸吓得煞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张陵川的跟前。
“我们有眼无珠,没看出您是通天的法王。”
“求您出手帮我儿媳化解了怨气,好让她转世投胎去吧!”
说着她啜泣了几声,却没挤出眼泪来。
我感觉到很奇怪,他们对于那副棺材恐惧多于哀伤,看起来就不像是一家人。
张陵川没说帮,也没说不帮。
他让那老婆子给他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婆叹了口气道。
“几个月前我儿子上山砍柴摔死,我儿媳偏在这时怀孕了。村里难免有流言蜚语传出来,她一时气不过,就上吊了!”
说着,王婆又是一阵哭天抢地,嘴里唱着哀词。
我听后吓得不轻,忙附在张陵川的耳边问。
“我听说带着孩子上吊死的女人,会变成子母双煞。要是不及时处理,怕是会祸及全村。”
张陵川猛抽一口烟,瞥了我一眼:“你这小鬼懂得还挺多。”
王婆表示,只要张陵川能压下她儿媳的怨气,无论多少钱她都愿意出!
张陵川只冷笑:“无论多少钱都愿意?你们好大的口气。”
王婆身后那几个壮汉却不耐烦了,恶狠狠地朝我们扬起了锄头。
“能帮就帮,要是没能耐,就滚一边去!”
“还真当我们几个是吓唬大的?我管它棺材里装的是什么妖魔邪祟,一把火烧光了完事!”
张陵川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冷冷地瞪着他们:“我看谁敢!”
王婆怒了,她针锋般的眼神顿时起了杀意。
“你是八门里哪个行当的,也敢管我们的事?”
张陵川没管她,反倒是侧头指着棺材吩咐我。
“余天一,你好好护着这棺材,要是我们的雇主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我忙点头应下,扎开马步就护在了棺材前。
只是,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
张陵川刚才说什么?这棺材里的东西才是他的雇主?
听到这话,那王婆面露惧色:“你就是那个赚死人钱的张陵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