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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废土新人

    枢纽站。

    流民、土匪、拾荒客以及走私犯的天堂。

    今天是坊市回收废品的日子,从清晨开始就有拾荒客在帐篷外排起长队。

    他们身裹破布,面黄体瘦,在废墟劳作了一周后终于等到这时来换取报酬。

    然后同样也是在坊市花光酬劳,买上一些水和赖以生存的仙人掌嚼棒。

    但直到烈日炙烤得人们的嘴唇像地面一样开裂,坊市主管才在中午姗姗来迟,坐进帆布帐篷遮出的阴影里。

    迎着拾荒客们期待的眼神,这个肥胖到有些臃肿的男人却是兴致缺缺。

    “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

    他一边翻看,一边毫不客气地骂出声。

    虽说他也清楚,拾荒客能拿来回收的东西多半都是从废墟里淘出来的废品,本不该抱有多大期待。

    但偏偏最近枢纽站来了个新人,每次都能带来些新鲜玩意。

    吃下他的一批货,差价都足够自己到镇上的酒吧潇洒好几个星期了。

    阈值提升后,再一比较,现在柜台上的货物和垃圾确实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个新人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了,“路梦”。

    为了防止手下的商人打眼,放过好东西、估错价,他今天还特意亲自坐镇坊市,就是为了等这个路梦。

    拾荒客的面孔换得太快,一般人他还真记不住。

    可惜,一直没见人来。

    该不会是死了吧?

    而拾荒客这边,今年刚满15岁的霍步阳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胖主管,小心地等待着。

    主管随口报价:

    “木碗6开币,陶瓷碗9开币——你的这个开口大小最多也就算个5开币的杯子;电器元件还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坏没坏,按行情价一斤算你10开吧……“

    正说着,他突然看到破布下盖着一本古旧书册,眼里一亮,显然是认出来了什么,但语气还是没有起伏:

    “这算什么,哈哈,也不是羊皮纸,拿来当厕纸还嫌硬,我这不收呢。

    “总共算你50开币,可以了吧。”

    开币是大陆上的通用货币,在物资匮乏的枢纽城,50开币也就够买一块面包或者两壶水。

    当然如果换成晒干的仙人掌,制成嚼棒,能够买上好几斤。

    也足够一家人填饱肚子。

    至于口感,就好比一块干燥的老轮胎,不脆也不软,需要用牙齿费力磨碎才能吞下肚子。

    相比之下不好消化倒是一个优点。

    因为饱腹感强,不容易饿。这在营养过剩的古文明中说不定会是一类受欢迎的减肥代餐。

    现在却成为了拾荒客们为了维持生命,不得不接受的最劣等食物。

    霍步阳忍不住先舔了舔开裂的嘴唇,艰难开口,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真的不能再加点么,明明前几天还能卖90……”

    “你也说了是前几天。”主管浑不在意地打断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罢了,看在你年纪小,你这些垃圾就不按次品价算了,连破布一起,总价55。”

    “哦对了,那破册子就留给我垫桌角吧,以后也别说我不照顾你。”

    他伸出短粗的手指按住书册,就要往自己身边划拉。

    “可是我还要给妈妈攒医药费……”霍步阳心有不甘。

    “小孩,要卖就快点!”见他还在犹豫,排在后面的人开始叫嚷。

    “就是就是。”

    “少叽叽歪歪的!”

    “大人。”有人谄媚地对柜台里的主管说,“嘿嘿,我这些东西也能按这个价卖么?”

    “可以,都可以,谁叫我心善呢。”主管笑眯眯的,“你看看,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这个男人一笑,脸上就会堆起褶皱,像传说中的弥勒。

    但配合上漠然的话语和身后的嘈杂,霍步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忘记了,在废土上不能暴露自己的脆弱。

    没有人会同情你,弱点就像新鲜的伤口,散发着甜美的血气。

    只会吸引来虫蝇和环伺的群狼。

    霍步阳不知怎么的气血上涌,卷起自己的所有东西,嘴里喃喃道:

    “不卖了,不卖了……我下次再来。”

    “呵,”主管嗤笑一声。

    “下次?你也知道最近来了个新人,总能搞到好东西,要价还低,你们的这些破烂下次再来怕不是连40都卖不出了。”

    霍步阳低着头转身就走,没有心情听身后的哄笑声,连包里掉出一块电器元件都没有发现。

    有拾荒客看见,偷偷捡起来塞在口袋里,接着和其他人一起争抢着要和坊市主管多换些开币。

    ……

    等到霍步阳冷静下来,喧闹烦杂的坊市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

    枢纽站,曾经的圣国巨镇,如今只剩满眼的断壁残垣,黄沙漫漫才是它的常态。

    他环绕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

    这才颓然地坐在地上。

    坊市商人压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总是能精准地控制拾荒者的收益。

    就像给发电轮上的仓鼠面前吊上一颗玉米,给他们一点过上好生活的希望,可实际上就算拼了命也不过能刚好养活自己。

    只是,对于废土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可是这样下去,妈妈的医药费要什么时候才能攒齐啊。”

    霍步阳心中一片灰暗。

    他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了,不接受又有什么用?惹怒了坊市商人,下一次他们只会更加打压自己这个愣头青和出头鸟。

    除了屈服又有什么办法呢?

    作为一个在废土上生活的拾荒客,他所能做的只有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深入各种危险的遗迹,还要从其他拾荒者手里抢食。

    然后期望商人们在盘剥过后还能从指缝里多漏出几枚开币。

    然后救妈妈的命。

    只是坊市主管最后的一番话仿佛仍然在他的耳边回荡,让他心中燃起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下次?”

    “你也知道最近来了个新人,总能搞到好东西,要价还低。”

    “你们的这些破烂下次再来怕不是连40都卖不出了……”

    霍步阳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确实知道坊市商人口中的那个“新人”。

    大概在三个月前,枢纽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叫“路梦”的拾荒者青年,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原本枢纽站里的人来来去去,大家也没有兴趣去听一个拾荒客的故事。

    也许是什么被通缉的罪犯、被打散的土匪,也可能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

    就像他们毫无征兆的出现一样,他们的离去也同样悄无声息,每天早上都会有几具躯体躺在墙角,再也没站起来过。

    这样的事在枢纽站再常见不过了。

    可是这个青年不同,有关他的传言络绎不绝,和他的拾荒客身份格格不入,这让霍步阳不得不记住:

    据说他在这片荒漠中掌握着自己的水源,从来没有人见他在坊市买过水。

    据说他对野外的地形了如指掌,连地头蛇和老拾荒客都比不上他。

    据说他知晓枢纽城每个人的隐秘,连夫妻的床头话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据说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实际上却是接受过基因改造的古人,现在已经几百岁了,他的满头白发就是证据。

    据说他还吃小孩……

    据说,他的名字叫“路梦”。

    和大部分拾荒客不同的是,霍步阳识字,也读过几本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古书。

    在他看来,这些传言多半都是子虚乌有。

    即便是真的,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玄乎。

    见识越少,怪事越多。

    但有一件事却是真的:路梦总是能找到好东西。

    他远远看见过商人在坊市和路梦交易时,那张想要装作肉痛却憋不住笑的肥脸。

    以前的坊市商人在收废品时也笑,但那是嫌弃和嘲弄的笑。

    一次是运气,两次、三次、一次又一次,如果总是能找到好东西……那就是有别人所不知道的依仗。

    对于这样的人,霍步阳一向是避着走,免得惹上麻烦。

    只是,也正是因为知道枢纽站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存在,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鼓舞。

    ——原来,拾荒客的生活也能有希望。

    但确实,三个月来坊市的废品回收价已经下降了一大截,这让霍步阳的生活更为艰难。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路梦的错。

    想来只是坊市借机打压收购价格,同时转移矛盾和仇恨罢了。

    “一定要攒齐给妈妈治伤的钱。”霍步阳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先把这些天里的收获先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现在就算把它们都卖了也都还远远不够。

    不管坊市商人怎么说,物价总是会有波动的,等到一个合理的价格再出售也不迟。

    “如果我也能像路梦一样,总是能找到各种好东西,钱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他这么高调,很容易遇到危险。”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霍步阳就强迫自己忽略了它。

    他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还去操心一个陌生人的安危。

    能够照顾好妈妈和自己就足够了。

    两个小时后。

    自认为处理好一切的霍步阳站在一间由铁皮、木板还有塑料布拼凑出的窝棚前。

    这个瘦削的少年用力抹了抹脸,又仔细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些。

    最后他活动了一下嘴角僵硬的肌肉,练习完微笑的表情,这才掀开窝棚的遮布。

    霍步阳看向那位躺在床上的憔悴妇人。

    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张麻布。看起来简陋,却也仔细地垫过。

    迎着她慈祥的目光,少年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妈,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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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辗转反侧的霍步阳终于还是难以入眠。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注意到一边的妈妈没有被自己吵醒,便走出窝棚。

    他们的窝棚搭建在荒野。

    霍步阳深吸一口气,夜晚的枢纽站没有那么多风沙,空气更加清冷。

    他偷偷查看过妈妈的腿伤,情况不容乐观。

    即便是在枢纽城这样干燥的环境里,耽误了这么久,伤口也开始腐烂了,再拖下去恐怕只能截肢。

    且不提截肢后有没有钱安装义肢,便是手术可能的感染和大出血都会随时要了妈妈的命。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钱请镇上的医生来做手术。

    他想起白天时,妈妈故作镇定的笑容下隐藏的痛楚。

    他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在伤口的恶化和折磨下去世。

    压力让头脑又是一阵眩晕,眼球像是要爆炸一般痛苦。

    这种情况下,霍步阳根本睡不着,还不如出来望风散心。

    一大一小两轮圆月占据了半个夜空,惨白的光芒也充斥了霍步阳的几乎全部视界,让他一阵压抑。

    从古书上看,天上只有一个月亮,月洒清辉,照耀千里,寂静而美好。

    想来只是古人浪漫的想象吧。

    “不对!”霍步阳的瞳孔一缩。

    逆着月光,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自家窝棚的十米开外,悄无声息。

    自己彻夜未睡,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人是什么时候找上了门,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默默站了多久。

    而这个人的手上,一把长刀斜斜垂下,一抹干涸的血迹正映着暗红色的光!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们的小窝即便是在拾荒者中也算得上家徒四壁,根本没人会觊觎。

    难道是坊市的打手?仅仅是因为自己白天的时候没有乖乖听话,驳了他们的面子!

    “他们做的出来……”

    少年的狠劲从骨子里涌出,霍步阳摸向腰间的铁棍。

    哪怕是睡觉的时候它也从不离身。

    没想到那人在看见他的动作时却是愣了一下,反应就好像是在抚摸受惊的小兽时反被吓了一跳。

    接下来霍步阳就看见来人解下自己头上用来防风沙的头巾,露出他本来的面貌。

    这是废土上示好的举动。

    只见他是一个俊朗的青年,坚毅分明的棱角间透着一股英气,废土上的摸爬打拼仿佛没有在他光洁的脸庞上留下痕迹,可他的眼神却分明透着老拾荒客独有的狡黠。

    更为惹人注目的是他一头纯白色的头发。

    完全不同于老人的银发,那是一尘不染的纯色,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光华。

    “路,路梦?”

    白发,霍步阳想到了传说,试探着开口。

    “哦,你认识我?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路梦似乎松了一口气,随手抛出什么东西。

    霍步阳轻松接住,发现正是自己白天的时候丢失的那块电器元件。

    这块电器元件是他捡到的废品里最完整的,后来他在检查时才发现不见了。

    为此还伤心了好一会。

    如今却因为这个不速之客失而复得。

    “见面礼,”路梦上前几步。“接下来我们谈正事。”

    “你的情况我都清楚,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会救你的母亲。”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路梦比出两根手指,“第一,你要先为我做一件事。”

    “第二,等你母亲伤好了……”

    他的话里带着自信:“如果你愿意,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路梦的话像重锤一样击中了霍步阳,一瞬间太多的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为什么要找上我,他有什么目的,这是不是一个阴谋?

    但是他说,他说……他能救妈妈?

    独此一条,就让霍步阳无法开口拒绝。

    太多的信息让他一时愣在原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然而少年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

    路梦的脑中,有一阵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机械音响起。

    【“孤狼踽踽,亦可结伴而行。”】

    【成就:找到第一个同伴(1/1)——已完成】

    【奖励:2000开币】

    【当前权限已提升至d,解锁模组安装槽位】

    “果然。”

    路梦的笑容微不可察,“找对npc了。”

    “而且从霍步阳的年龄来看,我穿越的时间,至少是在游戏开局的十年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