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野看到少年竟质疑他好不容易搜集来的消息,心中不忿,说话语气便冲了许多。
“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自己上街上去问,如今金陵不论是官绅还是平民,只要你打听宁无恙这个人,谁不说一句好话?”
越是如此,河野想到手下汇报宁无恙针对倭国人所说的话,就越觉得气愤,再加上眼前这个少年的质疑,他干脆双手一摊。
“你不是高人嘛,你本事应该比我更高强,难道还判断不出我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吗?”
河野的上官见他如此放肆,只是笑笑,却没有替少年出头的打算。
河野见状,心里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因为出身贵族才被伪装成高人,殊不知,大兴人可不像他们倭国本土人那么好骗……咦?
他还想再借机说几句,教育一个这个年轻的高人,没想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看来河野桑说完了想说的话,接下来,还请河野桑安静的等我看完这些内容再开口说话。”
少年面对着河野的质疑,淡然一笑。
可这个笑容在河野看来却令他头皮发麻。
什么意思?
难道他突然失声,是这个少年做的手段?
可是他离着少年有两步距离,除了刚才递过去调查的纸张时,有过短暂的接触外,根本没让少年碰到过他,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河野有心想问,奈何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一页又一页地看翻完他递过去的那一沓纸后,又从头翻看了一遍,从中抽出一张纸,向他的上官岩佐展示。
“岩佐君,我要知道此人的详细情况。”
岩佐三郎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他是整个江南道的头领,对于金陵的名人也是非常了解,而少年挑选的这个人,恰好与他还有过接触。
正是原金陵花房的领头大哥,如今是整个江南道花房行业的领头羊赵老板。
“安缘君,这个赵老板我恰好认识,你可真会选,此人耳根子极软,还是一个墙头草,依照安缘君的本事,想要让他信服,十分容易。”
接着,岩佐三郎又将赵老板之前投靠叶家,最后被宁无恙收服的事,和盘托出。
此事在花房行业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更是彰显出宁无恙大度能容的一件实事。
由于赵老板先前与叶家合作,后来又与宁无恙合作,反倒身价倍增,那些原本与叶家合作过的人家,便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不必再担心,宁家会因为他们先前与叶家有来往一事,而对他们“另眼相看”。
少年听完岩佐三郎的介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怪宁家发迹不到半年,却能够结交这么多的金陵城官绅,在笼络人心这方面,又是甜枣又是大棒,哪怕是靠情分相交的人们,都能够做到互利互惠,更别提那些点头之交,和商业往来上的人们。
也就难怪宁家在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道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去其他州县开分铺,竟无人眼红香水与冰坊的生意收入而闹事,甚至隐隐有以宁家为尊的意思了。
“这位金陵诗仙年纪不大,对人心的把握倒是通透。”
少年的一番评价,让岩佐三郎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其中的门道,惊骇万分。
“安缘君,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个宁无恙不仅文采横溢,城府也极深,我们此行想让他大出血募捐给本土十万两银子的事,还能成吗?”
少年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一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的河野,右手食指在其颈间轻轻一点。
河野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发现少年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一般,等他发现少年出手时,颈间一麻。
“你……诶?我能开口说话了?”
“你不想说话?”
少年眼神冷漠地瞥了河野一眼。
只一眼,河野瞬间便明白,他刚才不能出声,确实是这个少年动的手。
可是,少年是几时动的手,又是如何做到的?
河野因为不知,内心更加恐惧不已,再看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再也没有了轻视的心思,不自觉地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少年很满意河野的识时务,把手里的纸递给河野。
“去打听一下这个赵老板明日傍晚会出现在何处,再准备好人手,事成后,把赵老板募捐的一万两放到安全的地方。”
停顿一下,少年看向岩佐三郎。
“募捐的银子你拿着,最后运到本土去,我只负责配合你们,让大兴人募捐,我不收这些俗物。”
俗物这两个字一出口,河野顿时感觉少年身上的高人风范更足了。
他忙不迭地应下来,亲自去调查了赵老板明日的活动踪迹。
由于近日来,江南商会的商绅,除了日常生意以外,便将关注点放在了赈灾上面。
赵老板的老家,在金陵以北与滁县交界的地方,别看自诩是金陵人,但因户籍属于滁县,所以此次定点对接援助灾后重建,生意不忙时,便会亲自到滁县施粥买瓦,有时候还会亲自参与盖房的活动中来。
钱都捐了,正好利用做这些事讨个更好的名声,这样一来,有了老乡的支持,大后方安稳,才能更好的对外扩展财路。
更何况,是人就得叶落归根,难得有一次笼络人心的机会,还能被写入县志,赵老板对于赈灾这件事,是十分的上心。
傍晚的时候。
赵老板特意亲自熬了一锅米粥准备亲手发放,但由于手艺生疏有点糊了,他满脸窘迫的对着捧着碗前来领粥的人们道歉。
“我哪里会煮粥啊,我只会挖土,谁能想到这米扔进去,要一遍一遍的搅和这么多次。”
“父老乡亲们,你们放心,以后我只发粥,再也不给你们煮了,你们可别嫌弃才好。”
哪怕煮糊了粥,可在赵老板的一番宣扬之下,谁也不会怪罪于他。
只会觉得。
赵老板是真心实意的付出,而喝到这锅有糊味的米粥的百姓们,也会把赵老板的恩德记一辈子。
少年站在街道的尽头处,看着赵老板有些浮夸的宣扬着自己所做过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在倭国本岛还未发生灾难前来到大兴的目的,是想学习这里的玄学文化,以及在这里成立他的教派,他预测过倭国会有一场灾难,可没想到如此之大,这也是他愿意为雀德大王效力,帮助大倭百姓筹得钱粮,好撑过这次难关的原因所在。
其实,他是不想利用骗人的把戏,让大兴人募捐的。
在他的认知里,大兴人大多纯朴善良,乐于助人,可雀德大王他们需要的银钱实在是巨大,光靠自发性的捐钱捐粮,定然不够,更何况大兴本土也遭受到了不小的灾害。
其实,他是不想利用骗人的把戏,让大兴人募捐的。
可当亲眼见到赵老板是一个喜欢沽名钓誉的人,他愿意当一个神棍,宰一宰大户。
少年走进队伍之中,一步一步朝着赵老板走去。
等排到赵老板的面前时,赵老板舀了满满一大勺粘稠的米粥,看到少年手里空空如也,关心的问道:“小伙子,你的碗呢?没带吗?那我给你找一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