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老夫竟从他的笔迹中看不出来是哪位名满天下的后生!”
徐几道反复地观看完十张草纸,却依然没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能通过下笔得知此人年纪不大,下笔一气呵成,力道十足,一连十首诗毫无停顿般,定不是他这个年纪的老者。
想到有后起之秀在作诗一途竟走在了他的前头却不被他这个诗王所知晓,寻找诗仙的执念让徐几道的神情近乎癫狂。
小岛桥头的十个买诗人看到徐几道的模样,想到刚才经历过的旁敲侧击的盘问,纷纷后悔自己贪图美色买诗上岛,却又不好当众承认,只能在心里问候着卖诗时没说代笔作者是谁的大草包宁无恙。
“是谁?诗仙究竟是谁?”
徐几道情绪激动,但翻看草纸时依旧小心翼翼,生怕被揉过的草纸才被他翻看破裂,毁了诗仙的真迹。
别看写得规整或传世的诗篇字帖易得,就像他的诗集,一帖万两有价。
但这种随性洒脱又故意隐瞒真实身份的真迹,有可能只此一份,此乃绝宝!
“季小姐,你是金陵第一才女,认识的学子无数,写诗之人就在金陵城中,你可认得他是谁?”
徐几道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回归到现实。
季谨如实摇了摇头。
就在徐几道失望地叹息时,季谨又道:“我不知道,但沈小姐的侍卫应该知道诗仙是何人。”
正在旁边打腹稿准备告宁无恙一状的梅香,见两个喜诗如狂的人突然提到自己,面对季谨和徐几道二人那比太阳还炙热的眼神,吓得心里直突突,大脑疯狂转动。
谁?
诗仙?
他谁啊?
根本想不起这么一号人的梅香额头在冒汗,心里在下雨。
小姐的护卫又不止我一个,季小姐你别光看我,你要不问问别人知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季谨见梅香竟一言不发,眉头微蹙。
难道诗仙是沈家的人,和幼初一个性子,代笔写诗只是为了好玩?
徐几道也想到了沈家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风格,不免心里直打鼓。
若是沈家人,他想求时常讨教的话可就难了。
别看他诗王之名在外,受尽天下学子推崇,连皇室子弟都对他礼遇有加,可在这些存在了上千年的名门望族面前,他也只是一个贵客,想拒之门外便拒之门外,谁叫沈家根本不看重世间的虚名呢。
二人沉默了片刻。
最终,季谨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梅香,幼初叮嘱过你此事不能说吗?”
梅香真的要急哭了。
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识字,导致现在连季小姐的话是啥意思都听不懂。
啥事?
说啥?
“季小姐,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有事你还是问我家小姐吧!”
梅香抓紧手里的草纸,拔腿就往岛上跑。
季小姐和徐诗王的眼神忒吓人,她还是抓紧说穿宁无恙的真面目,继续去盯梢抓那个写诗的大才子去吧。
季谨与徐几道见梅香心虚地跑开,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诗仙的身份果然非同凡响,不能当众言说。
可是他们怎么舍得放过这个得知诗仙真实身份的机会?
两人从学子之中径直穿过,急忙追了上去。
被晾在桥头的众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写诗的诗仙是谁,可这样一来相当于自己拆穿自己代笔上岛的事,等于自打耳光,太难受了。
“元兄,这个热闹我们凑不凑?”
“凑个屁!”
“你不好奇吗?”
好奇?
当然好奇!
没看到徐诗王都好奇得快疯了?
可元宝想到这诗是从宁无恙手里买的,那小子问什么说什么,他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
别人不知道诗仙是谁,宁无恙那傻小子一定知道。
“急什么,等到离开湖心小岛,我有的是办法知道谁是诗仙。”
元宝故作高深一笑,提醒他们。
“提前和你们说好咯,谁也别觉得自己买诗上岛被发现了想离开,我们可不能浪费那十两银子,必须吃好喝好,玩够了再走。”
他可是凭本事买到那位诗仙的大作登的岛。
能够登上平时不对外开放的湖心小岛就是一种殊荣,够他吹好几年的牛皮了,不能没看清小岛长什么模样就主动离开。
“元公子说得对,这是诗仙赐给我们的运气。”
“走,让那些美婢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
医馆里。
宁无恙望着一言不发,不时捻动山羊胡的郎中,整颗心在往下沉。
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眉眼低。
他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徐郎中,我这个乖孙到底如何,你这脉把了半刻钟了还没把出来?”
急性子的宁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打转,让宁无恙心情更加紧张了。
终于。
郎中收回了手,盯着宁无恙幽幽开口:“你小子刚才说你哪疼来着?”
“浑身疼,尤其是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不等宁无恙开口,宁峰连忙抢答。
这个郎中曾受过宁峰的恩惠,自然不会不用心。
郎中看到宁峰担忧的神情,又仔细把了会儿脉后,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草纸上写了一个大字,折好塞到宁峰的手里。
“回家后,按照上面的药方服用一次,立即痊愈。”
宁峰听罢正要拆开,郎中摆手示意。
“回家再用药,我们这里该吃午饭了。”
“好,麻烦你了。”
宁峰宝贝似地把草纸塞到怀里。
宁无恙从问诊的板凳上站起来,与郎中目光交会时,看到郎中终于露出了笑盈盈的表情,暗中松了口气。
看来他的病不严重。
不然不可能吃一副药就能好。
只是不知道这药方上到底写了什么字,居然如此管用。
民间出神医啊。
爷孙俩原路返回平安医馆。
走到没有大门的大门口,宁无恙隔着老远便看到一对主仆在门口站着。
高个子的主人尽管身上套着学子穿的青色长衫,可突出的臂肌加上因酷爱习武而微黑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像偷穿了别人衣服一样。
正是三哥宁无碍。
“三哥。”
宁无恙看到宁无碍的同时,便知道自己的鸡腿没着落了。
宁无碍快步走来,长臂一捞摁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打了两下。
“五弟,我两日没来医馆,怎么连大门都没有了?”
宁无碍瞄了一眼旁边黑了脸的宁峰,突然心领神会地缩回手,赶紧对着宁峰行了一礼。
“爷爷,吃了吗?”
“无碍你不是去湖心小岛了吗?没通过考核打回来了?”
宁峰握紧了手里的虎头关刀。
眼看互相揭短的爷孙俩一言不合就要有人挨揍,宁无恙刚要转移话题,却听宁无碍身后的小厮不服气的说道:“公子难得作一首好诗,还不是那个柳家小姐故意给三公子使绊子,拿三公子的诗和别人的诗比较,让季小姐鸡蛋里挑骨头给涮下来了。”
“立冬!你不懂不要乱说!”
宁无碍虽然知道柳晴芳是故意的,但有件事他必须得承认。
同样是写竹,他作的诗确实不如那首《竹石》。
宁无恙对于才子大会的事不关心,但见到宁无碍难掩失落之色,想到三哥平日里对待原身不错,关心的问了一嘴:“三哥,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作的诗贴题即可,她们拿你的诗和谁的相提并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