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打算出山？我听说‘创世’给你年薪可是一千多万啊！”
叶倾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他实在想不明白，闺女在‘创世’，又这么高的薪水。杨默到底有什么顾虑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杨默摇摇头，伸手给叶倾倒了一杯热茶，叹气道：
“和钱没关系。打个游戏半条命都搭进去了，还差点‘助纣为虐’害得我闺女和徒弟都出事，我哪那么大的脸？倒是你——年过半百了，也该寻个踏实营生。青训那边不是一直找你，不回去？”
叶倾盯着冒烟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向一旁的立柜走去，边走边道：
“青训.....我都不确定电竞这条路是对的了，还去带那帮孩子，不是误人子弟吗？这里面...全都是之前我得的荣誉，以前没事儿时候，我总爱站在这儿看它们。
这辈子，我放弃了爱情，放弃了家庭，所有的心思都扑在电竞上，还是没能破你的记录——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老天在惩罚我，放着现实里的东西不要，非要在虚拟世界里论个输赢。”
杨默伸手拿过面前的热茶呷了一口，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盯着天花板出神。
叶倾见他不接自己的话，也觉得有些无趣，关上柜子的玻璃门，转身道：
“咱俩难得见一面，不聊那些不高兴的了。给你看看以前的老录像。一晃儿，咱俩也到了得靠忆往昔吹牛开心的年纪了。”
叶倾捶着有些酸痛的腰，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儿捧出一个纸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伸手从箱子里拿了一盘老式录像带，颇为感慨的开口道：
“估计你都不记得了，咱俩第一次交手——那时候，你可把我吓得不轻。要不是年轻时候的我还要点脸，真就得和其他俱乐部的小伙子一样，喊裁判查你开没开挂了。”
杨默听了这话，才有些回过神，目光放在叶倾家的电视屏幕上，解说慷慨激昂地开场白将他拉回了过往的那段岁月。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第三届《不归》全国联赛决赛的现场，今天我们即将见证老牌战队‘创世’和新秀黑马‘采薇’之间的对决！
本次比赛的看点是号称‘不败神话’的杨默和号称‘千手观音’的叶倾两人之间的对决。两人同是各自战队solo的天花板，又都担任指挥，相信两者的交锋将对.......”
“这场也是我赢了，对吧？”
杨默掏了掏耳朵，问了一句，并不看屏幕，反而开始自斟自饮。
叶倾见他兴致不高，按了暂停键转过身回道：
“当然是你赢了。那时候你可是所有电竞选手的崇拜对象，可同时，也是所有对手的噩梦。”
杨默闻言并没像以往一样自吹自擂，反而盯着茶杯里飘起的茶叶出神。
叶倾搞不明白杨默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颇有些拿不准，起身道：
“杨默，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是想干嘛——应该，不只是叙叙旧吧？”
“我在想，我会现在这个下场，是不是因为当初我太‘独’了？你看过安琪的比赛，应该知道，我这个小徒弟，脾气秉性和我当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很担心，她会走我的老路。”
杨默的话，让叶倾头一次认真打量起如今的杨默来。
身形就一个年近半百的人来说还算挺拔，牛仔上衣，水洗仔裤的装扮也还算时尚，但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无一不昭示着，这个神一样的男人终究也是老了。
今天之前，他对杨默的记忆还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一场场比赛中，就算是从电视上看到过他如今的模样，叶倾也从未想过这人也会有反思、认怂的时候。
他以为，杨默会一辈子都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以为，杨默这种人会终其一生都体会不到他们这种‘普通人’的痛苦；他以为，杨默没有‘正常人’的情绪，连闺女在‘创世’都无法改变他那种居无定所，漂泊不定的性子。
可他居然说他担心，而且担心的对象不是简素言，而是那个不上电视则已，一上电视，一上网络就热搜的喻安琪。
叶倾顺着杨默的话开始回想那个女孩的样貌，说不上出众，灵气是有几分，但比起简素言令人惊艳的美，喻安琪就像个‘假小子’；性格，她性格像杨默吗？好像没有当初的杨默那么狂吧？
叶倾记起两年前，欧阳继海曾经来找过他，拜托他一件事——澄清自己受伤退役和当初的‘迷途’没关系。
如果他没记错，那时候和欧阳继海对战的就是这个小丫头。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因为欧阳继海让她全力以赴她就没留手，哭哭啼啼地不到十分钟就把欧阳继海打败了。现在想想，就算欧阳继海受伤了，一般选手应该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比起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却毋庸置疑的实力，喻安琪的人气更是不解之谜。虽说电竞圈里草根选手本就比富二代容易积累人气，但她年纪轻轻就让老中青几代的粉丝，包括电竞选手如此念念不忘，人格魅力方面，恐怕还要更胜当初杨默一筹。
毕竟，当年杨默虽然粉丝极多，可是圈内名声却说不上太好。尤其是杨默的队友，表面一口一个‘默哥’，其实，凡是和他有私交的，都说过杨默的坏话。
“你不用担心，她和你不一样。你当初是因为纯天赋，多少有点看不起那些努力型的选手；喻安琪.....我听欧阳继海说，怕是努力大于天赋的类型。她比你要明白，普通人哪怕累吐血也练不成你那样，甚至练成她那样的都少。她虽然自我要求严格，却从不会逼别人和她一样。”
叶倾想了想，最终给杨默吃了一颗‘定心丸’。
杨默闻言，面部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嘴角也有了一贯的不羁笑意，起身拍了拍叶倾的肩膀，坐到他身边道：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看人比我准——对了，我记得当年你们‘采薇’搞了一大堆技战术，阵型设计什么的，你那还有吗？安琪以前没当过指挥，我想让她学习学习。”
叶倾鲜少见杨默这么和他亲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往一旁移了移，脱离了杨默的控制范围。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揉了揉太阳穴道：
“亲闺女你不上心，小徒弟你这么玩命捧。就你那风评，不知道的估计都该猜你俩有一腿了，说真的，杨默，你和她——真就只是师徒关系？再没别的了？”
杨默盯着叶倾看了一会儿，忽然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赖洋洋靠在沙发另一头道：
“你怎么也为老不尊了啊？要让圈里人知道电竞‘痴心人’叶大队长八卦我这‘电竞浪子’，你在圈里也没脸见人了吧？你要不要猜猜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是谁啊？”
“......楚晴？”
叶倾小心翼翼地猜了一个名字，偷偷看杨默的脸色。
毕竟简素言的事曝光之后，杨默和楚晴的恋情也成了圈内人津津乐道的一段往事。
“叶倾啊，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杨默故意拖长了音调，叶倾从未如此好奇过一个人的感情经历，一时间也不记得自己也是个年近半百的圈内名宿了，双眼放光往前凑了凑，就见杨默起身道：
“这么大的秘密，白告诉你，我也太亏了！先把阵型图交出来，安琪收到了我就给你发答案。”
杨默说完，不顾叶倾的‘哎哎哎’，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叶倾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圈杨默的老情人，也没想到他到底指的是哪个——
难不成，杨默年轻时候和喻安琪的生母有过一段自己不知道的往事？
越想越放不下，半夜两点，叶倾把所有的阵型图都倒腾出来一股脑的打包发给了楚峰，还极不矜持的发动了夺命连环call，嘱咐他：
“第一时间转交给喻安琪，‘十万火急’！”
第二天一早，一夜没睡的叶倾收到了杨默发来的wx：
‘不好意思啊，昨儿太晚了，睡了。阵型图已收到，为奖励叶倾同志言而有信，我就告诉你这个电竞圈最大的秘密，我最喜欢的人是——我自己。对安琪好，是因为她太像年轻时候的我了。甭琢磨了，一晚上没睡吧？早点歇着吧！’
（tbc）</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