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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梦醒时分

    喻安琪没料到菊姐会忽然起疑心,拒绝将信交给她,挠了挠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

    “菊姐,我们要真和他是一头儿的,压根儿就不会把阿梅姐死的事告诉你。何必大老远过来,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菊姐盯着喻安琪看了又看,过了好一阵才犹豫道:

    “我知道你们来这不容易。但张德才这王八蛋,居然敢害死我姐姐!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和警察同志揭发他——

    再说,你俩这一走,张德发被抓,以后就没人再来送钱了。村长虽然是我哥,但自小不在一起长,关系没那么近,我怕他——”

    喻安琪看着眼前忽然有些扭捏的菊姐,瞬间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

    往阴暗点说,村长背着章子祁和其他村民,偷偷收留了菊姐,起初是什么居心也未可知。恐怕,章子祁一旦不给他们打钱,村长就会让菊姐把当年的事抖落出去,来个鱼死网破。

    村子毕竟不比阿梅姐,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这人多眼杂的地界,章子祁再大的势力,想屠村,怕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当即点头道:

    “我明白了,容我想个法子。最好是能在这过一夜,半夜我和浩然搞辆车,带你一起走。”

    菊姐见喻安琪肯带她一起走,顿时积极道:

    “这好办,看这云彩,再过一两个钟头保准下雨。一下雨你和小徐就说借宿一宿,我哥肯定不会拒绝。夜里,我们再从后门走就成。”

    “阿菊,小喻怎么了?小喻,厕所堵了吗?”

    村长喝了两杯,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边走边问。

    徐浩然不知后面是什么形势,下意识地拽住村长,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

    “您再给我说说,村里这么多人,应该挺不好管的吧?我想多和您学习学习。”

    村长本就喜欢吹牛,平日里也找不到个吹牛对象,见徐浩然这么不耻下问,当即来了精神,点了根烟,边抽边道:

    “哎呀,可不是,要不是我赏罚分明,早没法管了。这人一有钱,心就野。我前两年还盘算着,让小伙子们入点股,一起办个厂。可惜,都是些懒汉,就知道开口要钱,老婆孩子热炕头。别说开厂了,镇子里来个泥瓦匠的活儿,都没人肯接。”

    村长抱怨完,又开始长篇大论地声讨起现在年轻人怎么不努力,他们当年如何如何奋斗。

    喻安琪和菊姐商量好,两人回到饭桌上,吃了几口菜,菊姐看看酒过三巡,便开口道:

    “哥,外面掉点子了。”

    喻安琪见状,及有眼色地垮下脸叹气道:

    “早知道要下雨,就拿把伞。一会儿出去路上全是泥,我这新买的裤子啊!”

    菊姐见村长不说话,连忙接着喻安琪的话茬儿帮腔:

    “哥,咱家不差房,小喻一个女孩,不比小徐能赶夜路。天都暗了,让他俩歇歇吧。”

    村长喝得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便收留了喻安琪和徐浩然。

    徐喻两人被带到客房里,肩并肩坐在木头床边,盯着外面淅沥沥的雨滴发呆。

    不知怎的,徐浩然忽然想起三年前喻安琪刚到‘未名’时,住在他家的事。

    也是下雨,他失眠,喻安琪就跑来说她睡不着。两个人聊了半夜的天儿,最后。他抱着喻安琪愣是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是他头一次,在母亲走后,下雨天,一夜好眠。

    当时他只觉得喻安琪胆小,怕雷,赶巧了来找自己。可后来听秦岭说,喻安琪啥也不怕,简直是熊心豹子胆。问了楚哥才知道——是她知道他怕下雨,睡不着,才故意去找他聊天的。

    “怎么了?”

    喻安琪发了会儿呆,转头看到徐浩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盯着她看,面皮发烫,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没事,想起点以前的事儿。我本来…挺讨厌下雨的,我妈就是一个下雨天离开的。以前,每次一下雨,我就烦得不行。现在,和你这么并排坐着,就这么呆着,我脑子里根本没那些了,全是咱俩之前的事。”

    喻安琪听了这话忽然有点感动。她隐约记起,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了。

    伸手拉过徐浩然有些发凉的手,和他十指交握,喻安琪晃悠着手臂盯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滴道:

    “其实吧,活着,就是会发生开心的事,也会发生不开心的事。我们控制不了发生什么,但是可以控制自己记住什么。”

    徐浩然看着喻安琪,有种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他忽然想起楚峰问过他喜欢喻安琪什么,他想,或许就是这种在黑暗里永远能看到光明,在石头缝里永远能开出鲜花的坚韧。

    她自带一种杂草的根性,不论外面风雨多大,好像都无法折断她。

    “浩然,我小时候想过,等我长大了,就努力赚钱。买这么一间小房子,和我妈,还有我喜欢的人住在里面。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那时候我真没想到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现在你就坐在我身边,我还是觉得像做梦。”

    徐浩然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握紧了喻安琪的手,一种名为‘心疼’的酸麻感从心底蔓延开来。他忽然想起唐凝原来笑话过他,说:

    ‘浩然就是小孩子心性,根本不懂什么叫爱。爱不是占有,不是毁坏,不是牺牲,不是崇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心疼。爱情的尽头是亲情和友情,是感同身受,是荣辱与共。’

    那时候他不懂,直到他遇到喻安琪——她笑,他也跟着开心;她哭,他也跟着眼眶发红。之前,他和父亲一样,从来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如此牵动他的情绪,直到遇到这个女孩,他信了。

    伸手将喻安琪揽进怀里,迎着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徐浩然眼神坚定压低声音开口道:

    “不会是做梦的。你掐掐自己的脸,会疼,对吧?等我陪你拿过一次冠军,我就退役。到时候我接楚哥的班儿,运营俱乐部,‘未名’,就交给你了——”

    “唧唧唧——”

    还没等喻安琪回复,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从徐浩然怀里挣出来,喻安琪拉开门,便看到菊姐挎着个包袱站在门外,低声道:

    “我哥睡下了,外面雨也小点了,趁现在,咱们赶紧走。”

    喻安琪点了点头,从床上跳下来,招呼徐浩然一起,三人从后门开溜。

    为了防止声音太大吵醒村长,也没开那辆电摩托,直接贴着墙边,打着手电,顺着夜路往村口奔去。

    与此同时,m国机场。

    章子祁阴沉着脸,给国内的律师保镖打电话,并通知副总想办法支开早就等在机场的媒体。

    他还是太小瞧了令云生。

    这次赴美之行,可说是他最大的‘滑铁卢’。虽然他百般抵赖,没有能让令云生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直接审判他。

    但在各位董事面前颜面尽失,直接被翻出难以启齿的过往,可说是比直接让他进监狱还难受。就算回到国内,事情可以有转机,他也很难在继续在‘唐龙’的事业了。

    唐龙,m国总部。

    董事们都离开之后,办公室便只剩下令云生、杨默、傅君弃,玛丽和张晗五个人。

    令云生找人安排了简餐。

    经过刚才一番唇枪舌战,众人也都累了,一时间,都沉默地吃着饭。

    张晗吃了两口,忍不住放下刀叉,开口道:

    “我……我还是不明白,卖掉《不归》,再占了玛丽阿姨的财产。他已经足够有钱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

    妈留给我的信上说,她甚至不在意一辈子伺候玛丽阿姨还有爸,就这么看着我长大。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她也觉得挺好。为什么?”

    玛丽闻言叹了口气,撂下叉子,伸手摸了摸一旁张晗的头发,摇头道:

    “他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也是那种人。他怎么会相信你妈妈的话呢?换位思考下,哪个女人见到自己丈夫飞黄腾达,利用她找了富家小姐,过上好日子,还要她伺候他们一家,能忍受这种事一辈子呢?”

    张晗沉默不语,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一旁杨默见了,也不由得有些感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苦了你了。我之前还琢磨,就算你和徐浩然意见不合,年纪轻轻的,也没必要跟着李承澤为虎作伥啊。现在想想——你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世了,对吧?

    总共四大俱乐部,‘采薇’叶倾和欧阳继海在,没有你的位置;‘创世’是你爸名下的,你去不得;‘未名’把你赶出来了;除了‘皇天’,你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傅君弃听了杨默的话,难得起了点同病相怜的心。

    转头看了眼张晗,见他盯着盘子上被切得血肉模糊的牛排默不作声,将机械手拉长,越过桌子拍了拍他另一边肩膀。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的证词也好,证据也罢,都太间接。

    要说这次会议的转折点,其实是张晗拿出的亲子鉴定书。

    虽然章子祁的dna获取途径不合法,难以作为法庭上的证据提交。但张晗的出现,无疑让董事们心中的天平直接偏向了令云生。

    可对这可怜的孩子来说,先要承认父亲杀了母亲,然后又要承认生母替人枉死,最后还得面对生父根本不想认他的惨剧;若论凄惨,那场工作室的大火和张晗的身世,谁更可怜一些,怕也不好说。

    令云生见状终于放下了刀叉。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起身看向张晗。过了一会儿,向张晗鞠了个90度的躬,真诚地开口道:

    “对不起,实在是万不得已。让你为难了。”

    这下,一屋子人,连同行动不便的傅君弃在内,全都吓得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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