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您低声些,这事要让村长知道了,肯定不准我们和您多聊了——”
徐浩然环顾四周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大姐’双唇颤抖,过了半晌才一拍大腿站起身,领着徐浩然往后院的柴房附近走去,进了屋子才开口道:
“这里僻静,你说吧,我知道这里面的关节,不会告诉我哥的。”
“您姐姐…..阿梅姐二十多年前因为一个事故被害了。”
‘大姐’跌坐在一旁装谷子的背篓上,哽咽道:
“我就知道……什么去国外,他们都是骗我!我姐那么淳朴个人,就是嫁了有钱人,还能这辈子不回村看看我们了?小伙子,你跟我说实话,我姐,最后是不是被张德才那混账东西害死了?”
张德才?那是谁?
徐浩然一脸懵,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这人到底是谁,‘大姐’见他为难,叹了口气摇头道:
“也对,他发达了,兴许早就把我姐甩了。想当年,他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姐和我都有点喜欢他,但是姐比我能干,年纪轻轻就跑到城里给一个有钱人家打工,追到城里去了。后来他俩就在一块了,我也没什么可怨的。
早几年姐说和他结婚了,工作苦但是挺高兴,后来还说怀了孩子,让我帮请村里的神婆批个八字,想个吉利名儿。等我批好了字,告诉她没多久,她就和我断了联系。”
徐浩然闻言回过神,连忙问道:
“那孩子……是不是叫张晗?就是左边一个日,右边一个含有的含?”
“没错,是叫这名儿,咋了,你认识这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他,挺好的。”
徐浩然想了想,迎着大姐希冀的目光,终究是不忍心承认,张晗之前因为打假赛进了监狱,这些年过的也着实说不上太好。
“可怜的孩子,我姐死了,张德才那家伙也不知道回村说一声。”
‘大姐’抹着眼泪哽咽地骂骂咧咧,徐浩然在一旁从兜里翻出张皱巴巴的纸巾递给‘大姐’,小声道:
“……如果张德才就是章子祁,那阿梅姐很可能就是被他杀死的。”
“什么?!”
‘大姐’原本在擤鼻涕,听到这句话顿时将纸扔在地上,起身抓住徐浩然的肩膀一字一顿道:
“你说我姐让张德才那王八蛋害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阿菊!你俩干什么呢?那么大动静,我和小喻谈正事呢!”
村长的声音从前院传来,徐浩然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姐’淡定,然后压低声音把章子祁害死阿梅,阿梅装成玛丽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姐’。
半小时后,‘大姐’坐在木墩上,泪眼朦胧捶胸顿足道:
“我的傻姐姐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张德才那个王八蛋,怎么值当你豁出命去保啊!”
徐浩然手足无措地看着悲伤得不能自已的‘大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得按照原计划劝道:
“我们这次找您来,就是想问您,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让章子祁承认自己就是当年的张德才。我们打听到,除了您姐姐,就属您最了解他。但是不论怎么问,村民们都说您已经不在村里了,我们才想到来村长这看看的。”
“那应当,你让我想想。对了,要是有他以前的信好不好使?原先还在村里的时候,他给我姐写过情书。我那阵也是糊涂,想着把这玩意藏起来,他俩就没法在一起了,现在还在我这儿呢。”
‘大姐’想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给出了重要信息,徐浩然闻言点头道:
“应该没问题。一个人就算名字变了,长相变了,一般也不会刻意改变自己的笔迹。”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大姐’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擦干了眼泪,掉头就去屋里找信,徐浩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从小到大他都被父亲徐赫教育,‘有钱能使鬼推磨’,再稳固的亲情,在牢靠的兄弟姐妹,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都一文不值。
所以楚峰和安琪合计着来找阿梅妹妹要证据的时候,他原本是不赞同的。
在他脑子里,这些已经靠着章子祁过上好日子的村民,肯定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站出来揭发他。毕竟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人死不能复生,阿梅已经死了,他们的好日子却是真实的。
但当他看到阿梅的妹妹菊姐如此斩钉截铁地想要为姐姐报仇,不惜放弃现在优渥生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管是父亲还是自己,恐怕都把人性看得太阴暗了。
有钱如自己的亲生母亲邢若离,会为了钱和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丈夫虚与委蛇;贫穷如阿菊阿梅这种年纪轻轻就要辍学务工的农村妇女,却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幸福。
“浩然?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村长喊咱吃饭了。”
徐浩然一抬头,看见喻安琪出现在柴房门口,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臂用力将人揽进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会儿,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到今天我才愿意承认,穷未必生奸计,富也不一定长良心。”
“好了好了,穷的富的都有好人和坏人。浩然,你和菊姐说明白了吗?她怎么说?”
拍了拍徐浩然后背,喻安琪哄孩子似的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重新回到‘正事’上来。
“她有章子祁早年间给阿梅姐写的情书,我们可以拿走去做笔记对照。”
“太好了,我就知道菊姐知道了阿梅姐的情况,肯定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徐浩然点了点头,松开手,两人一起往前厅去见村长。
村长抽着中华心情正好,见徐浩然来了持续嘴上抹蜜道:
“我听小喻说了,小徐家是做生意的哦,一表人才啊!我看好你们俩。对了,阿菊在我这儿的事,你们可别告诉章总啊。他虽然是我们的大恩人,但是年轻时候…..怎么说呢,和阿菊多少有点不愉快,让他知道阿菊也在这住洋楼,我怕他多想。”
喻安琪极有眼色,笑嘻嘻地上前两步道:
“那当然,您帮我保密和浩然公款约会的事,我肯定绝口不提菊姐在这儿。我看县城这些年发展得也快,物价也涨上去了,等我回去找个合适时机,和章总还有我王哥说,给咱们这边每季度再多拿点。”
村长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一旁发愣的徐浩然的肩膀道:
“小徐你好福气啊!找个这么会来事,又漂亮的女朋友!可得好好看住了,时候差不多早点娶进门。别回头人家在章总公司当了大官,看不上你了。”
说话间菊姐就回来了,家常小菜接连不断地被端上桌,村长招呼着两人吃饭,喻安琪却惦记着菊姐说的信,席间起身敬了村长一杯酒后,故作尴尬道:
“不好意思,刚才我就想去趟厕所了,一直没好意思提,麻烦菊姐给带个路呗?”
村长喝的美滋滋也没起疑心,摆摆手示意她们尽管走,然后拉住徐浩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压低声音道:
“女的有本事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有本事了容易心野,你啊,过两年找个借口让她换份赚的比你少的工作,赶紧结婚生娃,一有娃就好办了,这女人啊,一有娃就离不开这个家了。”
徐浩然闻言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得应付着点头。
喻安琪到后院,拉住带路的菊姐,压低声音道:
“姐,浩然说您这有封信,方便的话能交给我吗?”
菊姐手里握着信,盯着喻安琪看了一会儿,忽然戒备地向后退了两步道:
“你俩不会是张德才派来的吧?回头你们把这信拿走一烧,我姐不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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