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原来他不是一位好好先生
过了长江,下一站要开向庐州聚居区。</br> 此地已经算是远离了沿海地带,但地势比吴会省还要平缓许多。在吴会省内地界行车,抬眼就能看见山峰,虽然比不上名山大川险峻,不过对以前的人们来说,这可不是“抬腿就过”的平原道路。</br> 李俭坐在靠前位置,向前方眺望,所见处都是平原,除了被卫戍部队护卫清扫的土路,树林子和灌木丛铺了满地,直直地向地平线肆意扩张,依稀可见田垄井格的划分。看这地界的光景,灵气复苏之前,恐怕是大片大片的良田。</br> 这地方距离狭义的中原还有三百多公里,就已经平坦如此,也难怪过去战火未殃及中原时,中原的富庶都让人称羡,即使战火烧过中原,也总有人想要把中原拿到手。</br> 连逊中原一筹的长江中下游北岸都少见丘陵,多有平原,中原对农业文明来说,又该是多么令人垂涎的宝地?</br> 李俭坐在车里,有些遗憾。毕竟在灵气复苏之后,荒野中活动的妖兽就让人们被迫离开,而田地疏于照料,用不了几天就会退化,再想开垦,难度不比开荒容易。</br> 这种退化的田地再开荒,在农村倒是少见的,反而在城里多些。在农村,谁要是让地荒着,那就是天大的罪过,只要还有一点余力在,去年是田地的地方,今年总要让它种点什么。尤其是人多地少的地方,就算谁家劳力不够,种不动田了,只要和邻家说一声,分配得当,有得是人乐意多种一块。</br> 也有人分配不当的,就要引出事来。两家人对田地的使用权纠缠不清,最后演变得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过。</br> 不过城里不是这样,城里原则上是没有田地的,不过建筑用地在开工之前,总会荒废一段时间。</br> 一些有闲有力的市民,就会跑到建筑用地去,将荒地拾掇一番,有模有样地变成下田中田,在开工前的一段时间,狠狠压榨土地的最后一点肥力。</br> 这样的荒地真的荒吗?还别说,生命总会找到出路。即使是混杂着大量混凝土块——建筑用地上一次使用的残存——地下是酸度超标的紫红色板结土壤,板结程度高到让人怀疑这就是一整块巨石,无数的杂花杂草也会在这样的土地上获得生机,将根系扎在混凝土里,扎在巨石里,将这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无机物变作脆弱的土块,某一天的风吹雨打,便碎裂落地,成为次生土壤。</br> 在这样的土地上开荒种田,没点种田的灵魂喜爱,是很难想象的。</br> 这样发自灵魂的喜爱,李俭当然有。他一个城里“土生土长”的市民,从小到大就没沾过农村生活的边,若不是有这么一位在城里建筑用地找荒地开荒的老爷子,又怎么能知道这些事?</br> 李良:感觉有人在念叨我。</br> 不论是从血脉还是文化,李俭都有对种田的无限展望。这让他看着荒野中连绵的树林、灌木丛和杂草“山”时,心中又是感叹,又是遗憾。</br> 如果这时节没有灵气复苏该多好啊,春天要到了,在平原上翻垦土地,在田垄上规划今年的作物……但现在没了,灵气复苏让人们退守在高密度聚居区,若不是之前有储备粮,之后有武装农场,乃至食品工业全线动工,怕是连饭都吃不上。</br> 挥动法力,打死几头在车队行进中靠近土路的妖兽,李俭默默守护车队的和平,又陷入到想象中。</br> 诶,饭都吃不上,吃上饭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好像在自己小的时候,也就刚刚能吃主粮吃个饱。</br> ……</br> 车队在土路上开了两个小时,总算见到了庐州聚居区。</br> 庐州聚居区本不比钱安聚居区富裕,但庐州卫戍部队没有下海抵抗海洋生物的义务,在军费支出上更加宽松,发展得并不算差。</br> 新星大学车队要前往平西聚居区,中途会在庐州聚居区停靠补给的事,在庐州聚居区报备过了。车队开到卫戍防线前五公里处,就有信号接入,要求他们验明正身。</br> 发送验证信息的工作早就在行动预案里,负责发送的学生司机手忙脚乱了一阵,才把早就赶制好的文本发给卫戍部队。</br> 对接文本发送完毕,接着是动态密码,再之后是人员抽检……信息确认后,卫戍部队的态度亲切许多,询问车队是要进聚居区休整,还是在聚居区外补充物资。</br> 做学生的哪能回答这种问题,立刻将主导权交给导师。两位大导看了看,便问卫戍部队,这两者有什么区别。</br> 卫戍部队说得明白,进聚居区休整,车队得走流程,各种检验检疫,大概第二天才能上路;聚居区外补充物资是卫戍部队防区的事情,卫戍部队和聚居区算是双轨,没那么麻烦,拿了物资就可以走。</br> 一听这话,也没什么好挑的,两位大导问了李俭,齐齐拍板:就在聚居区外补充一下物资得了,免得进聚居区那么麻烦。</br> 司机闻言,和卫戍部队交流信号,在部队引导下,一路开进卫戍防区。</br> 李俭懒得下车,看他们在车边东捣鼓西捣鼓,到处搬东西,琢磨着也到饭点了,在行李中翻了翻,翻出几包泡面,用法术泡了,在车上边看他们搬运边吃。</br> 吃完泡面,正收拾东西呢,有学生上车:“校长,他们这边的食堂也对普通民众开放,张教授常教授他们已经过去了,您……”</br> 李俭看看手里的泡面碗,再看看学生,再看看远处似乎还能看得见的人影,微微沉默。</br> “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帮你们看车。”</br> 学生张了张口,想说这里是卫戍部队防区,车在这停着没人敢偷。但看李俭手中还捧着只碗,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br> 李俭使了个法术,召来水流,洗碗、擦干、放回,一气呵成。</br> 就是心里有些绷不住,在大家都去吃饭的档口,自己吃泡面,这滋味……算了,有的吃不错了。</br> ……</br> 众人吃饱喝足,该养精神的上了车就开始假寐,司机又轮换一番,将车队带出庐州聚居区防区,向中州开去。</br> 两位大导上了年纪,虽说修炼给他们带来的不少精力,但午后小睡已成习惯,便在车后头小憩。</br> 大导小憩,小导们也有些乏了,干脆也睡午觉。</br> 前头俩学生司机需要开车、观察路况,没人敢睡觉,只是声音也不免小了下去,连行车速度都收了些,没那么彪悍。</br> 在这昏昏沉沉,众人睡去的时候,只有李俭全无睡意,瞪大眼睛,盯着客车四周。</br> 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在这趟车队中是一种幸运。老实说,对于这种全车只有司机还醒着,其他人都昏昏沉沉的情况,李俭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发生的。</br> 这在灵气复苏前的世界再正常不过,跑高速的时候,越是长途越要睡,只要不是碰上大型事故,睡过长途是最常见的。</br> 但现在是灵气复苏后啊,这条路有卫戍部队时常清扫不假,但路旁有妖兽出没可是真的啊。都睡着了,要是自己也跟着睡着,有妖兽过来袭击该怎么办?</br> 李俭以前跟车,车队里总有专门负责战斗的队伍,就算李俭本人开小差溜号,战斗人员起码都能撑到李俭回神。</br> 可是,新星大学这趟车队,却没有配战斗人员。</br> 至于原因,李俭想了下,发现了bug。</br> 他们出发前,给平西聚居区的名目,是新星大学结对帮扶项目,其中的战斗支援。</br> 换句话说,在官方文件中,虽然本车队的人员成分更偏向科研工作,但整体名义,是看成战斗部队的——虽然战斗部队的指挥权主要在李俭手里——而一支战斗部队,自然不会配备其他战斗人员保护。</br> 对聚居区来说,本车队是战斗部队;可车队内部却一片其乐融融,几乎都想着到平西聚居区后,就地科研的计划。</br> 倒不是说他们不能如此做,只是与平西聚居区商量好了,不代表他们和路上的妖兽商量好了。就算平西聚居区愿意让这帮大爷占据新星大学战斗支援的名额,过来进行科研工作,互帮互助,路上的妖兽总是需要人来解决的。</br> 在这大多数人假寐的档口,该由谁来解决妖兽祸患,一目了然。</br> 李俭: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偌大一支车队,没几个把神识放到外头探查的,还不是要我亲力亲为?</br> ……</br> 李俭的任务艰巨,战斗力一直在线。等车队前行三四小时,天光渐暗,车内人们大多醒来,都未遭到妖兽袭击。</br> 只是李俭的态度没那么好了。</br> 等大多数人都清醒了,李俭把他们连同后头车队成员,统统拉到一个群里,紧急开了场线上会议。</br> 在这场会议中,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李俭并不是一位随时都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在他愤怒的时候,他也可以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娘,并撵着他们在之后的旅途中,准备一支二十四小时有人待命的可战之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