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是!首相》
第二天,</br> 清晨。</br> 陆时带着《是!首相》的剧本找到了萧伯纳,</br> 他需要专业人士的专业意见。</br> 没办法,作为职业翻译,他接触过的大多是小说、社科类书籍,剧本则少之又少,所以没有相关的创作经验。</br> 陆时来到萧伯纳的办公室,</br> 此时,萧伯纳也刚到没多久,正往一个扁形的金属容器中倒热水,</br> 这东西叫暖手壶,是电热毯诞生前的取暖神器。</br> 陆时打招呼道:“校监先生。”</br> 萧伯纳抬头,</br> “陆,你来了。昨天的会面怎么样?”</br> 陆时回答:“我见到了丘吉尔,温斯顿·丘吉尔。”</br> 萧伯纳皱着眉头想了很久,</br> 结果,</br> “我好像有几分印象……嗯……丘吉尔……是谁来着?”</br> 还是没想起来。</br> 此时的丘吉尔确实不算太出名,不怪萧伯纳。</br> 陆时摆摆手,岔开话题:“校监先生,我带了一个剧本过来,你帮我掌掌眼?”</br> 说着,将《是!首相》的剧本递了过去。</br> 萧伯纳一脸惊讶,</br> “这么快!?”</br> 他接过剧本,扫了眼标题,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说道:“是之前说过的单元剧吧?如果是那种剧本,创作起来应该比较容易,也难怪你能这么快就写出来。”</br> 陆时没有否认,</br> 剧本大框架是抄过来的,哪怕要根据时代进行修改,二次创作的难度也小得多。</br> 萧伯纳点上烟斗,然后冲泡咖啡,</br> 每次读大段的文字,他都要先做这样一番准备。</br> 他喝了口咖啡,翻开剧本的第一页。</br> 只见剧本开宗明义,扉页上就写了一行嘲讽度拉满的文字:</br> 大英在不当人这方面,向来是不当人的。</br> “噗!咳咳……”</br> 萧伯纳把刚喝的咖啡喷了。</br> 他赶紧拿出手帕擦拭,同时说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想到……额……你写得也太通俗了。不要说王尔德的唯美主义,哪怕是我的新戏剧,也不会用这么直接的语言。”</br> 陆时说:“《是!首相》整体就是这个风格,你看到的那句只是小试牛刀而已。”</br> 这还小试牛刀?</br> 萧伯纳对这种写作方式持保留态度,</br> 他不明白,陆时既然能写出朦胧派现代诗,是为大雅,为何还要自废武功,把戏剧写得那么粗俗浅白。</br> 陆时大概能看出萧伯纳的疑惑,</br> “校监先生,往后读。”</br> 萧伯纳点了点头,</br> “我信你。”</br> 说完,继续往后翻到第一页。</br> 他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无奈的表情,</br> 没想到陆时是个小白,舞台说明写得非常业余。</br> 舞台说明是剧本语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剧本里的一些说明性文字,包括人物表,剧情发生的时间、地点、服装、道具、布景以及人物的表情、动作、上下场,</br> 如果没有舞台说明,演员只能当没头苍蝇。</br> 萧伯纳虽然觉得陆时没什么经验,但出于对陆时的信任,仍然耐着性子往后读。</br> 没想到,这一读就是两个多小时。</br> 剧本共有三个主角:</br> 吉姆·哈克,一名年轻有为的政治家,最早是反对党的议员,在帮助本党获得大选后成功入阁,之后更进一步,成为新一代党魁并当上了首相,入驻唐宁街十号;</br> 伯纳·伍列,吉姆的助手,首相私人秘书;</br> 汉弗莱·阿普比,内阁秘书,事务官的代表人物。</br> 整个剧本讲述的就是这三人的相爱相杀。</br> 戏剧刚开始,讲的是吉姆刚当上首相,要视察海军司令部,听取参谋的意见,</br> 伯纳建议哈克在和参谋沟通时,别让汉弗莱知道,因为汉弗莱一直觉得参谋出身低微,不是“自己人”。</br> 这让吉姆十分惊讶,</br> 于是有了下面这段经典对话:</br> ——</br> 吉姆:我记得参谋得过优秀军人勋章。</br> 伯纳:这也不能弥补他没进过剑桥或牛津的事实,而且,他“甚至”没进过伦敦政经。</br> 吉姆:(⊙_⊙)</br> ——</br> 伦敦政经是吉姆的母校。</br> 萧伯纳读到这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陆时写个剧本连自己都要黑。</br> 之后,各种搞笑的段子满天飞,</br> 比如陆时之前说过的保卫英国的段子,</br> 再比如四阶治国论。</br> 萧伯纳的嘴都笑歪了,</br> 他放下剧本,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陆,我以前在《明星报》和《星期六评论》上写了很多戏剧评论的文章,所以常用挑剔审视的目光看待剧本,那是一种傲慢的、俯视的态度。但这部《是!首相》……”</br> 萧伯纳微微迟疑,</br> 接着,他竟然露出了苦笑,</br> “我本想说自己愿意平视这部戏剧,但想了想,发觉有些过于高看自己。我应该仰视它。”</br> 陆时摆手,</br> “校监先生,不至于。”</br> 萧伯纳坚定道:“至于!非常至于!”</br> 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剧本上,目光中满是钦佩,</br> “虽然只看了《是!首相》的前几幕,我却有种‘原来戏还可以这么写’的感慨,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太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夸赞它。”</br> 陆时没有再谦虚,</br> 因为萧伯纳的感受也是他第一次看《是!首相》的感受。</br> 萧伯纳说:“这部戏剧的幽默很高级,一般的英式幽默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遑论那些屎尿屁类的低俗手法。”</br> 陆时摸摸鼻子,</br> “屎尿屁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快乐的量是相等的,玩图钉和吟诗作赋一样好。”</br> 萧伯纳露出笑容,</br> “玩图钉和吟诗作赋?这是杰里米·边沁的名言吧?当然,我也赞同边沁的观点——快乐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是,不可否认,创造快乐的手段有。”</br> 陆时不解道:“为什么?”</br> 萧伯纳终于有机会给陆时上课了,十分兴奋,</br> 他比比划划地说:“屎尿屁的戏剧固然能制造快乐,吸引力却很短暂,观众们一旦走神,就容易从那种快乐中抽离出来,从而再难沉浸到戏剧当中去。而你的《是!首相》正好相反,初看之时只是会心一笑,但很快,这种乍见之欢就会转为久处不厌,让人忍不住反复回味。”</br> 这是相当高的评价。</br> 陆时说:“校监先生,你喜欢这部剧?”</br> 如果萧伯纳这种剧作家都喜欢,那《是!首相》应该稳了。</br> 果然,萧伯纳满意地点头,</br> “这恐怕会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戏剧了,以后很难再有后来居上者……唔……还是不把话说满比较好,谁知道你这个怪物将来会不会再搞出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来。”</br> 萧伯纳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时。</br> 陆时轻咳,</br> “那……您帮我润色一下?”</br> 萧伯纳很开心,</br> “帮忙修改《是!首相》的剧本是我的荣幸。只是,这部剧的讽刺太尖锐,讽刺的对象又有点儿……”</br> 说着,萧伯纳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空,</br> 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br> 他叹气道:“唉……不知道《是!首相》能不能在大型剧院演出。”</br> 陆时却很乐观,</br> “没关系,先在小剧院里演演看吧。”</br> 萧伯纳自告奋勇道:“我帮你联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