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真不怪他,喊谁来猜不透少女跟萧云霆的心思。
叶澜却是被他这大实话逗乐了。
两口子……嘴倒是挺甜的。
一路到了演武场,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坐落在假山之后,宽敞的竹楼里摆满了兵器,门前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练功的道具。
夹在正中间的砂石场此时尘土飞扬,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打斗。
幺儿一走过去就咦了一声,“不是只有乌衡通过了第一关吗,那这些是什么人?”
这会儿跟他们一起站在外围的还有几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身上带着伤形容狼狈,其中还有两个打扮利落的年轻女孩。
而场上在比试的,也是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明显不是宗门弟子,更像是……考生。
叶澜早就不计较先前的事情,看着场上两道人影,淡声道:“玄宗占据整座山峰,没人规定一定要走正门。”
啊?
幺儿张了张嘴,总算明白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想想漫山遍野的雾气还有数不清的机关,顿时就有些牙疼,更加佩服其他人的毅力。
其实能走到这一关的,基本没有弱者。
比如场上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看着年纪虽然不大,但一招一式都是干净利落,并且带着一股狠劲,可以看出基础很扎实,起码是跆拳道黑带以上的选手。
而最前边延伸出来的平台上则坐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面容看上去都很年轻俊朗,气质翩翩,但身上所穿的都是长老的黑袍。
玄宗长老,人均六十岁起步。
打从叶澜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长这副模样,这么多年过去,还还一点都没变。
这就是古武者修行到一定程度的驻颜术。
叶澜上一世少年有成,容貌就一直维持在了十四五岁的模样,并且为此苦恼了许久,还亲自研发了毒药刺激身体发育,最后勉强恢复到了二十岁上下才罢休。
今天来的长老显然人数有些多,但大概率是因为左侧太师椅上的男人。
“萧先生,不过是一些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不如我们还是去前厅详谈?”坐在男人旁边的长老忍着打哈欠的冲动,一直想把对方劝回去。
然而对方看上去并不为所动。
“挺有意思的。”萧云霆眸光注视着沙场,眼尾却轻轻扫到了叶澜那边,见她这会儿才出现,眉头微蹙了下。
下一秒,就见叶澜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萧云霆这才收回视线,直接点名道:“乌衡什么时候能上场?”
闻言,连城立马苦了脸,压低声音道:“萧先生,我们这都是按照顺序来的,不兴走后门的,待会也是一对一找实力相当的考生进行比试。”
这位大佬跟考生一起进来的事情早传开了,他们想不知道都难,也猜到他执意谈事情前要先过来看考核,是想暗箱操作,就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明目张胆。
连城苦逼地看向其他人,可惜玄宗上下都是成精的老油条,一个个端庄斯文,目不斜视只盯着场上,半点没给他眼神。
明明什么都知道。
萧云霆不过是加强下霸总人设,问过一句后也就不管了,只稳稳坐在椅子上看比试。
场上打了很久才分出胜负,眼见一方不甘心还要再战,台上长老立刻喊了停,并且宣布了胜方。
“比试可以允许你们下死手,但胜负已分的情况下趁着对方松懈再动手,便是不讲武德了,玄宗也不会招收这样的弟子。”
正中间的女长老发了话,落败方的青年才咬着牙红着眼眶退下去。
幺儿看得不忍,叹气道:“这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甘愿放弃也很正常。”
所以才会想不择手段去赢。
闻言,叶澜余光瞥了他一眼,继而缓声开口道:“人穷并不能成为其作恶的理由,今日他能为生存偷袭别人,他日就能为富贵出卖宗门。”
因为穷怕了穷惯了,只要利益足够多,便什么都可以出卖。
“可……”幺儿闻言讷讷,但还是憋着一股劲。
这时,叶澜目光落到别处,示意道:“你看那边。”
幺儿循声方向看到另一侧,竟是那名获胜的青年。
他迈步沉稳走出场外,随后坐到了一颗石头上,弯腰往自己的脚底摸索。
初时,幺儿还不懂他在做什么,直到对方从里头取出一颗小石子。
那石子上已然沾满了鲜血,再去看对方豁开的鞋底,赫然浸满了血色。
“你只看到他取得了胜利,却没看到他洗得发白的裤腿跟鞋子,也看不出他鞋子开胶,脚底被石子扎破打完了整场比试。”筆蒾樓
叶澜嗓音不疾不徐,清冷得如同山间一汪冷月,仿佛能穿透人心,照见真实。
幺儿一刹那间狼狈地低下了头,感觉自己内心最肮脏的一面皆被少女看在眼里,一览无余。
同样都穷苦出身,有的人输了要搞偷袭,有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泄过半分志气。
而且再去看其他考生,衣着朴素的超过半数,也就证明玄宗选拔人才有特意照顾贫苦条件人家的。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神秘岛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固然有生活所迫不得已的原因,可其实一开始他也知道是错的。
只是一旦开始用‘不得已’的理由包装自己以后,那些举动就变得越来越理所当然,乃至于杀人,好像也没多大感觉……
“叶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做的事情?”
他回头望着身侧的少女,自逃生后第一次提起了神秘岛。
“嗯。”叶澜应了一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道:“萧氏抓了几个人拷问,知道你为了老拐子的药,帮他们监视山洞里的人,所以你才能出入自由。”
这事是在帝都跟萧云霆碰面时,对方说的。
即便他不说,叶澜也早有预料。
毕竟看管严格的山洞,偷溜出去一两次合理,可十几年都能定时定点去给老拐子买药,这便已经是最大的漏洞。
真面目被揭穿,幺儿几乎无法见人,捂着脸半天才哽咽出声,“我……我对不起照顾我那么多年的老人们。”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多年来他一直用贫富有别来麻木自己,替那帮人做事情,阻止老人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那些望着他期盼的眼神,几乎成了他每晚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