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丑年,寒露。
许长寿穿越后的第一年。
……
是夜,
大夏京都,柳乐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入夜时分,柳乐坊外传来杂役吆喝的声音。
渐入深秋,天色微凉。
柳乐坊二层小楼灯火烟熏,寻常百姓家早已休憩。
隐约间,模糊看到两道朦胧的身影。
柳乐坊内一位中年模样的官员正陪着一名媚态女子喝酒。
“来,许大人,再陪奴家喝一杯嘛!”
酒桌旁,一位身着抹胸黄裙,举手投足惊现春风拂面,娇小玉指如柳叶轻挑的媚态女子一只手握着团扇,另一只手举着白瓷酒杯,柔声道。
“美人,本官酒量尚浅。”
“大人不知,多喝多练,方能熟络,长此以往,自然就深了。”
“此话当真?”
许长寿醉醺醺地举起酒杯。
女子娇羞道:“当真,许大人有所不知,我看你印堂发黑,想是体虚……多多喝酒,大有裨益。”
“还是美人懂我,句句在理。”
许长寿夸赞一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大人可真会说实话”
女子娇滴滴地喊着。
"大人,来嘛!再喝一杯”
"来嘛,大……人"
俄顷,中年男人喝得酩酊大醉。
“美人好酒量!许某自愧不如。”
女子面露春风,在中年男人身旁撒着娇气,中年男人面露痴笑。
“你笑什么?”女子羞怯道。
“美人,你可真好看!”男人痴笑着,没曾想,酒杯倾覆,撒了一地,溅湿女子细腻的黄裙。
“哎呀!你把奴家弄湿了……还不快帮我擦掉。”
女子娇柔的声线环绕在男人的耳中久散不去。
男人打着嗝,醉意熏熏……
这位穿绿袍,绣鹌鹑的从九品官员旋即起身,半举翡翠釉色酒杯,时而前扑,时而后仰,好不自在。
“美人,待本官替你擦拭擦拭。”中年男人晕乎乎地撒着酒疯。
啪!
最后扑倒在酒桌上。
“许大人?大……人!”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将房间淹没。
“大人要睡?陪奴家再喝一杯呀!”
砰的一声,女子将酒杯摔在地上,浓烈的酒香扑撒一地……
俄顷,方才还是胭脂水粉的娇俏姑娘,顿时面目狰狞,身躯膨胀异形,纤细的玉指增生粗壮,凸现出鱼鳞一样的疙瘩,指甲断裂重生,延展数寸,犹如鱼鳍。
樱桃小嘴儿张裂扩大,血色的扇形獠牙遍布口中,皮肤上长出重叠的银白色鳞片,形体化作鱼形,恐怖瘆人!
正待她向那昏迷酒桌的中年男人扑去,准备张着血盆大口疯狂撕咬时,方才活生生地趴在酒桌上的中年男人竟只剩下一具肉色皮囊。
顿时皮囊破裂,烈酒滚出,干燥的地面瞬间变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俄顷,女妖面露苦色,血盆大口中吐出一地晕红的浓血。
不知何时,一把泛着银光的剑刃自身后刺进她的腹中。
女妖侧身回头,先前陪酒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位俊俏公子,饭桌上瘫着的皮囊竟是假的。
“狡猾的凡人!老娘非剥了你的皮,掏了你的心!”
“妖物,妖言惑众,死到临头,还敢出言不逊,想好了吗?清蒸……还是白烧?”
许长寿手持利剑刺进她的腹中,鲜血流出,透着些许鱼腥味。
“你是天师?”女妖怒火中烧,看着执剑男人腰间挂着的被红绳缠绕的铜钱,顿时面露杀机,瞳孔中血丝密布。
“区区一钱天师,竟要杀我!”鱼妖狂妄至极。
“一钱又如何?对付你这个小妖,足矣!”
许长寿右手执剑,左手牵引全身内力凝聚于两指,内力化形呈现雾状,顷刻之间,剑气自两指扩散于剑身,膨胀的雾色剑气犹如滚烫的烈焰,在女妖腹中浑然炸开。
妖腹张裂出血,出现若干裂纹。
“啊……”
伴随几声惨叫。
须臾,女妖的躯体便化作齑粉,体内的浓血如同酒水那般挥发散失,惊起微微余波,魂魄燃尽在烛火之中。
女妖死后,妖气尽散,空气中悬浮一道金色符文,状若鱼形。
许长寿嘴里念念有词,顿时,他的眼前出现一座旋转着的青铜小塔,塔身最底层冒着金光。
俄顷,从小塔最底层飞出一张金色符箓,悬浮于半空之中,将那空中悬浮的鱼形符文镌刻在符箓上后,又只见符箓重新飞回塔身,在旋转着的塔壁上刻下一道金色铭文,片刻,小塔消失不见。
地上只留下一对鱼眼。
许长寿用纱布包裹住鱼眼,而后装在一个锦囊中。
许长寿长呼一口气。
他是穿越者,也是这个世界的斩妖人,凡人的身躯俨然不足以支撑体内的王道剑气,好在穿越时脑海里随之形成的青铜小塔具有很好的压制效果,一定程度上对妖物能有所震慑。
镇妖塔,传闻是大夏王朝至宝,先帝永正三十年,南疆妖族入境,大夏皇帝历经三次南征,民不聊生。
正当国库空虚之际,那位璃泊的大圣人,号称人族始祖,为挽救天下苍生,将自己全部修为炼就镇妖宝塔,至此成为关押天下妖物的塔型牢狱。
永正末年,新帝登基,国运正衰,镇妖塔内的妖物趁势逃走,不久,圣人修为铸就的镇妖塔也奇迹般消失,转而形成的是斩妖人组织……但却是不被官方认可的组织,因为大夏王朝有自己的妖精管理机构——妖监司。
妖物逃逸,从此浩然天下,再无镇妖宝塔。
关于镇妖塔的相关记载,许长寿也是从青铜小塔中了解到一些传说,他断定自己脑袋里那座青铜小塔或许正是镇妖塔的雏形。
但有一点,许长寿知道,在获得小塔修炼帮助的同时,也要承担替镇妖塔擒回妖物的责任。
除此之外,小塔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在斩灭妖物获得镇妖符箓之后可以随机获得小塔的一件奖励。
而这次的奖励,便是一对鱼眼。
“什么三钱天师才能接的悬赏,我一钱尚能应付,这个月给许馨买药的钱有着落了。”
许长寿暗喜。
斩妖之后,男人穿过油纸窗户,悄然离去……
柳乐坊外,寒气森森,缠绵悱恻。
柳乐坊二层小楼,烛火消散,油窗上掠过一道清影,再去寻找,已然不在,空气中只留下细微的铜钱敲打剑鞘的清脆。
次日,京都王府,西厢房。
咣当几声!门开了。
“公子,该起床了!”
丫鬟胭脂轻扣着许长寿的房门叫喊道。
许长寿咬咬嘴唇,翻了个身,躬身如虾。
“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昨夜的斩妖,耗费他不少精力,导致现在虚的一匹。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上辈子生活在母亲早亡的单亲家庭,经常熬夜打游戏的夜游神。
在这世界,他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斩妖人。
身怀镇妖宝塔,斩灭周天诸邪。
斩妖虽然惊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一是兑现作为青铜小塔塔主的承诺,其次就是通过接取斩妖悬赏给自己的妹妹赚取医药费。
上辈子酒鬼老爹因染上赌博被自己送进了看守所。为了偿还赌债,他被迫进了保安公司,当了十几年守门员。谁料公司年会那天和同事在ktv口嗨,酒过三巡,半路出了车祸……
呼!这人哪!交通安全提醒您:“珍爱生命远离酒驾,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司机一杯酒,亲人两行泪。”
前世干了半辈子保安,没来得及挤入高层,被迫接受社会的毒打。
这一世,同样是父母双亡,许家是镖师世家,奈何天道不公,父母在一次出镖途中遇袭受伤,后因感染疫病遗憾死去。
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只可惜妹妹天生失明,许长寿很小便接替了父母的职位,成为一名朝九晚五的镖师,每月四两纹银。
只是妹妹因为常年失明的缘故,眼疾时常发作,开支自然不用想,许长寿无奈干上了兼职,成为一名暗夜中的斩妖人!不时在柳乐坊接取悬赏,赚取医药费,但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仅仅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得许馨担心。
虽然许家兄妹在父母双亡后有幸得到在京都翰林院任翰林院典簿的舅舅王典簿收留。
只可惜官场纷争,朝廷从九品的王典簿死得早,许家兄妹便交由舅妈李妍抚养,奈何兄妹俩与舅妈常有不和,能留在王府已然不错。
只不过许长寿也要承担王府一定的日常开支,这让月钱四两纹银的他成了妥妥的月光族。
王府,正厅。
“胭脂,现在什么时候了?”
王府夫人李妍淡淡道。
“回夫人,辰时六刻(早上八点半)”
胭脂说话低沉,伫立在小姐许馨的身旁。
须臾,李妍怒拍桌子,坐立一旁的许馨不敢发声,胭脂早已低下了头。
正在这时,许长寿嘘着口哨走了进来。
"哟!馒头加咸菜,今天伙食不错嘛!"
许长寿走到饭桌前,打量着桌上的早餐,然后坐在鼓凳上,用筷子从白瓷盘子里了夹一个馒头,又夹了少许咸菜,接着将白面馒头撕开一道口子,扒拉腌菜掺在馒头里。
紧接着捏了捏绵软的馒头,实测蓬松程度。
轻嗅一口,最后咬在口中。
顿时,咸菜的咸和麦芽糖的甜回味在味蕾间久久不散。
俄顷,许长寿端起桌上的一碗白米粥,咕噜咕噜喝了整整一大碗。
"馒头不错,胭脂,你做的?"
胭脂原本低着的头略微抬了一下,娇俏的鹅蛋脸让她显得有些少女生涩的美,一时不知如何。
"公子叫我?”
可这句话还没滑到舌尖,便被某股莫名的压力强迫咽了下去。
“嗯?你们不吃?”许长寿疑惑的看向自己的舅妈李妍和妹妹许馨,笑了笑,随后又自顾自地啃着大馒头,两边腮帮子臃肿半分。
站在一旁的丫鬟们捂着嘴,偷乐着。
“昨晚干什么去了?”
李妍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