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故风深深叹气,道:“我方才听你们说‘慕少艾’?”
苏见星立刻否认道:“有吗?大约是您来的太急,听错了。”随即扭头又问谭熠:“有吗?你刚才说了这个词吗?”
谭熠被点到,顿时一惊,反射性摇头:“没有,没说吧。没有没有。”
曲故风哼了一声,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都还年少,专心修炼,休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苏见星不大服气:“我近来干的哪件事不正经了?”
那倒是,曲故风脸色稍缓。
苏见星却想起什么问道:“靳长老醒了吗?”
她想起来曲故风寻常每日这时都还在天乾峰处理事务,今日出现在此自然不会是因为得空休息了。唯一的理由就只有躺在流云峰院中昏迷的靳潇了。
曲故风点点头,又摇头:“不知道。”
苏见星就奇怪了,醒了就是醒了,没醒便是没醒,怎么还有不知道的?记得之前马琮说过要让王昌来照看靳潇,便问道:“王师兄怎么说?”
“你王师兄说——”曲故风稍稍回忆了一番,复述出了王昌的话来:“按理说应该早就醒了,却不知为何现在还不睁眼。”
这是什么情况?苏见星微微一思索,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顿时笑出了声了:“王师兄可真是个妙人。”
王昌说靳潇“按理说应该早就醒了”其实就在暗示靳潇已经醒了,后面那句话就是在暗指靳潇在装睡。
笑了一会儿,苏见星又问道:“那后面怎么办?若是将他一直放在流云峰,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醒。”
曲故风道:“我已传讯叶师侄,叫她们摇光峰前来领人了。”
“等等,可不能这么容易将人带走。”苏见星终于想起来之前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了:“靳长老的说好的赔偿还没给呢,这么轻易叫他跑了,难不成还让我去追去摇光峰要债吗?”
曲故风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顿了顿,道:“靳潇这人向来要强,今日一事对他已经是莫大的打击了,若此刻再穷追不舍、落井下石……”
不用再往下说,苏见星已然明白未尽话语中的意思。
她沉吟道:“那好吧,今日便放过他,左右他们摇光峰弟子的丹药都还在我手里,也不怕他们摇光峰跑了。”
“倒也不必如此。”曲故风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一会儿俞师侄来时我同她提一提,她会补上的。”
好吧,穷寇莫追的道理苏见星自然也懂,又见曲故风已经保证了,便也不再纠结,拍拍手放过。
但,曲故风要去看一眼靳潇确认他的状态,苏见星只答应了不落井下石,却没打算放过热闹,便也要一同去。
至于谭熠,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流云峰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应该是圣元宗内部之事,便体贴告辞,并不跟随。
曲故风对他的有眼色这一点颇感满意,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苏见星在一旁却不大看得懂,分明之前刚见面时曲故风对谭熠还一副并不大欢喜的模样,现在却能露出欣赏的神色。
思考了一会儿,终究是无法共情,遂放弃,心中还感慨:男人心、海底深。
——
靳潇果然如同王昌所言,应该是醒了,却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无颜醒来,正在装睡。
他应该也知道大家知道他在装睡,不过只要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似乎所有的尴尬都不会存在。
对于他这种鸵鸟精神,苏见星不予评价。看了几眼索然无趣,便出了屋子。
本想想回自己的院子,曲故风却紧随其后匆匆走出来道:“我得先回天乾峰,一会儿还有件事就只能托你来办了。”
苏见星暗忖自己白吃白住在这里好些日子,出些力也是应该的,问也没问便答应了。
她答应的爽快,曲故风心头也觉得一阵松快,道:“事情也很简单,外事堂要送些弟子过来帮着打理庭院,约有二十来人,实则用不了这么多,你可以帮我挑一挑,留下十来个你看得顺眼的,安顿在外院便好。”
这——事情确实不大,但苏见星心里却升起些许疑惑来,打理庭院的弟子还要挑一挑?有些反常。
她问道:“若我一个都看不中呢?”
曲故风笑了笑:“那我便叫外事堂再换一批来。”
换一批,那就是还要重新挑的意思。
这就有点意思了,苏见星心略一琢磨,再看曲故风含笑的神情,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这是打算收徒了?”
曲故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没否认:“你看出来了?”
“唔。猜的。”苏见星回之一笑,笑容中也带了些得意。
她确实是猜的,也没想到自己猜的这么准。但话说回来,一般人也不会这么猜吧。
外事堂送来的弟子,只能是外门弟子了。从外门弟子中选徒,整个圣元宗可能除了曲故风也没有第二人了吧。
但是,干这事的是他,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并不违和,这又该怎么说?
苏见星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并没问他为什么要在外门弟子中选徒,只点点头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若是旁人知道,一定要说这两父女疯了,但是,谁管他们呢。
有了苏见星的应承,曲故风十分放心地走了。
苏见星便就在廊下坐着,安心等着外事堂来人。只是没想到,外事堂的人还没来,先等来了带着几个弟子前来领人的俞叶青。
俞叶青其实并不想来这一趟。实际上靳潇在曲清瑶和孙玲香几人的鼓动下准备前来摇光峰找茬时她就已经言辞恳切地阻拦过。
靳潇却当她不怀好心,甚至指责她没有“同门之谊”、“见师妹有难却还袖手旁观”。
他倒是不袖手旁观,被人当成靶子捧上去了。现在呢?
靳潇倒下的那一刻,俞叶青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想抬手为苏见星鼓掌。
只可惜立场不同,不能让她如此放肆表达,只能面无表情的捞起孙玲香就走。
现在她又面无表情的来了。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只要她一直没有离开摇光峰,摇光峰便是她一日的责任。
匆匆走进院子,一抬眼便瞧见百无聊赖趴在回廊的围栏上看鱼的苏见星。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门,苏见星抬起眼,便和俞叶青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是一愣,还未说话,便有一颗脑袋自俞叶青身后冒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告状道:“师姐,就是这个女子,抢了我们的丹药。”
随着那弟子话音落下,他身后又冒出好几个脑袋出来。
苏见星定睛一看,虽然认不出来谁是谁,但都有点眼熟的,多半是之前在老谭摊位前被她小小收拾过的那几个弟子。
苏见星眯了眯眼,挑眉道:“抢?”
“闭嘴。”俞叶青眉头紧锁,颇为不悦的低声斥责那贸然出声的师弟,“还嫌不够丢人吗?”
谁知道她心里有多苦?这边才将孙玲香丢回摇光峰,那边便来了几个师弟告状,七嘴八舌的说在集英殿前又被谁谁谁欺负了。
俞叶青只来得及听了个囫囵,并没来得及处理,那边又收到曲故风的传讯,叫她来流云峰把他们的代峰主领回去。
俞叶青头疼不已。她可以将孙玲香提着回去,却不能同样的对待靳潇。也不等那些师弟告完状,便点了几个人与她先来接靳潇。
看着师弟们愤愤不平的脸,俞叶青十分后悔没有在出发前将此事说明白,以至又冒犯了苏师妹。
俞叶青此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闭了闭眼,对苏见星道:“抱歉苏师妹,是我没和他们说清楚,若不介意可否给我些时间。”
苏见星抬手:“请便。”
俞叶青便领着几个师弟出门去了。半晌,才带着几个师弟回转来。
再进门,俞叶青身后的几个弟子不复之前的忿忿,全都耷拉着脑袋。
几人走到苏见星面前,站定。
俞叶青冷声道:“知道错了吗?”
众师弟有气无力:“知道了。”
俞叶青目光一厉,扫视了几人一眼,几人顿时一个激灵,身体都要站直了几分。
可见摇光峰大师姐的名头也真是名不虚传。
“知道该说什么不?”俞叶青问道。
“对、对不住。”安静了一会儿,那个先前出声说苏见星抢东西的弟子率先道。
他开了个头,其他几个师弟也陆续给苏见星道歉。
苏见星没有拿乔,见他们低头道歉,便也轻轻放过了:“行吧,既已道歉,那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了。”
俞叶青点点头,旋即又道:“苏师妹,此次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皆已明了,都是我摇光峰弟子的不对,我代他们向你赔罪。”说着,便要屈身行礼。
苏见星抬手一道灵气,阻止了俞叶青的动作,道:“俞师姐,冤有头债有主,我向来只找债主讨债,你和此事无关,无需向我道歉。”
俞叶青却道:“师妹莫怪,我也是有私心的。”说着,她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师弟们,继续道:“师弟们年轻气盛,轻信小人之言,将苏师妹好心代为保管丹药的之举当成是抢,冒犯了师妹。这些多少也是因为我管教不严才造成的。”
“这一切当然不能仅仅用道歉来偿还。”俞叶青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只储物袋来,递给苏见星:“为此,我备了一份薄礼,既是替师弟们赔罪,也是多谢苏师妹代为保管。”
苏见星接过那只储物袋一看,里面满满都是丹药,且品阶都很高,与他们放在摊位上打算出售的那些品级层次不齐的丹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见星看完,轻轻笑了一声,又将储物袋送还了回去。
俞叶青心中一沉,那些是她自己这些年的部分私藏,难道苏师妹还嫌不够吗?
然后就听苏见星道:“俞师姐大气叫人敬佩,不过那些丹药虽好却不是我该拿的,想来也是俞师姐这些年辛苦炼制积存下来的,还是拿回去吧。”
说完,苏见星又取出一只储物袋来递给了俞叶青,道:“看在俞师姐的面子上,我便也不和这些人计较,且将你们的丹药相还。”旋即,话锋一转道:“其余人的账,我自会找靳长老慢慢算清楚。”
俞叶青收下储物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师弟们自己炼制的丹药,长舒一口气,旋即看着苏见星认真道谢。
苏见星摆摆手,并不当一回事。
见状,俞叶青想了想,翻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白瓷瓶来,道:“这是我自己炼制的九转护心丹,虽比不上九转大还丹,在危机时刻也能做保命用。这瓶中一共有三颗,今日和苏师妹有缘,一见如故,便全都赠与苏师妹,还望苏师妹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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