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次上帝的眷念,定格流星划过的瞬间。湮没在霓虹下的心迹,终究逃不出丘比特的金箭。爱,是一道华丽的浪漫,邂逅华尔兹的梦幻。舞步与心意的摩擦,在空中抛下动人的曲线。爱,是一场青春的祭奠,飘落落樱余香的碎片。眼睛的点点雾气,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怅惘在心跳消失的时间,红酒的苦涩融入血液,悄然间,竟是无言的诀别。
天灰蒙蒙的,看起来不久就要下雨了。朱允炆跟马雨莺两个人在城郊小路上慢慢地走着。几只黑色的乌鸦“呱呱”叫着,不时振臂从光秃秃的枝丫上惊飞而起,越发衬托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寂寥与凄凉。
就在前不久,朝廷收到了扬州不战而降的消息。扬州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扬州失守,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这场战争的形势已经开始由燕王朱棣所掌控了。
自己和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结果会是怎样呢?望着周遭的一切,马雨莺不禁感概万千:“桃花漫漫漫几处。鸳鸯戏水,折煞人无数。放翁婉女屋前住,径迂不见沈园路。风暖日泻梁祝墓。化蝶双飞,怎奈情无助。含笑脂泪凝人语,征辔玉笙青山外。”
此时的她多么希望从此和他一起归隐山林,抛却人世间的富贵与繁华,只去理会那些属于他们的菜米油盐酱醋茶。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跟世间的其他男子不一样,他有着不可推却的责任与担当。有他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既然他在这里,自己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皇后,趁叛军还没有攻入京城,你带着文奎、文圭先去避难吧。这场战争现在局势难料,万一……”
“陛下在哪,臣妾就在哪。”没等朱允炆说完,马雨莺就已经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捂住了朱允炆的嘴。
“皇后,这次不是开玩笑,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两个皇儿,你们留在这儿,朕会分心的,况且朕还没有输呢!朕答应你,只要朕平息这场叛乱,就立刻接你和皇儿回宫。”朱允炆的语气中竟透露着一丝焦急。
“陛下,你不要说了,我就问你一句,如果臣妾也面临生死存亡之境,陛下会丢下臣妾独自离开吗?”
听了她的话,朱允炆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将眼前这个女子拥入怀中。
……
漫天火焰,如山如海。朱允炆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然后从中倒出了三颗褐色的药丸。这是太医院特制的蒙汗药——“荀月醉”。这个药服用之后,如果不服用解药的话,足足可以让人昏睡一个月。为了消除火焰焚烧带来的痛楚,朱允炆三人打算服食下这种药物。
“陛下,且慢,微臣有话要说。”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喊声,朱允炆下意识地放下伸向唇边的手,循声望去,只见话音落处,一人浑身湿透,头顶衣物,急匆匆地向自己三人跑来,原来是翰林院编修程济。
“陛下,皇后……娘娘。我们还没有到绝路的时候。先皇在世的时候……曾经留下一个木箱,让……皇上在危难之际打开。这个箱子就在龙榻的下面。”程济喘着粗气说道。
“皇爷爷?他怎么会预料到会有此事?”听了程济的话,朱允炆感到十分诧异。
“皇上还记得记得那次和先帝和燕王一起去巡视马苑吗?”
经程济这么一提醒,朱允炆想起来有一次西域进贡了一批良马,朱元璋要求自己和燕王朱棣一起去巡视马苑,到了那边不久,朱元璋就提出要考一下二人的文采,便出了一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对了一下联:雨打羊毛一片毡。而燕王的下联是日照龙鳞万点金。
“从那次燕王所对对联之中,先皇就感受到燕王其实内心并不满足趋于人下,但无奈燕王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军功卓著且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一直只是对他旁敲侧击,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先帝还是特地给皇上准备了一个木盒,并私下嘱托我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就将此事上奏皇上。”程济解释道。
听了他的话,朱允炆赶紧跑到床边,然后趴下身子,将手伸进了床底。经过一阵摸索,他终于在床底靠墙边的地方摸到了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果然就和程济说的一样,是一个丹红色的木箱。
朱允炆打开木箱一看,里面放着一叠银票、几瓶丹药、一封信、一把剃刀、一套袈裟。
朱允炆将木箱放下,然后拆开了那封信:允炆,皇爷爷真希望你永远也看不到这封信,既然你打开了这封信,说明了此时已经到了危难时刻。还记得小时候朕曾经让你作一首咏月诗吗?记得你当时说的是:谁将玉指甲,掐作碧天痕。影落江湖里,蛟龙不敢吞。你那句“影落江湖里”皇爷爷当时就觉得是不祥之兆。你的几位皇叔都是陪朕戎马半生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杀戮。朕担心万一有一天他们觊觎皇位,留下你孤苦一人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朕早就在寝宫修了一条机关暗道,这条暗道一直通往城外。开启的机关就在龙椅的左边的龙头之上,你往右连续转动三下,就可以看到地道入口。木箱里的银票和药物是为你出宫准备的。另外,如果你在宫外实在生存不下去的话,就自己削发为僧吧。在寺庙里虽然日子过的艰苦,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请原谅皇爷爷的私心,将你推到了这么危险的位置,让你面临如此的困境,对不起。
朱允炆按照朱元璋在信中留下的提示,转动了龙椅上的机关,在转动完龙首的第三下的瞬间,墙体突然传来轰隆巨响,紧接着,龙榻后面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哈哈哈……真是天不亡我!”朱允炆突然仰天长笑。
“陛下,我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燕王很快就会攻入皇宫了。”程济催促朱允炆快点离开。
“皇后,我们快走。”朱允炆一把将朱元璋留给他的木箱一把抱入怀中,然后拉起马雨莺的手往暗门口走去,而此时程济已经手提一个灯笼在前面引路了。
地道口由于火光的影响显得有些光亮,再往前就漆黑一片,站在离地道口还有两三丈远的时候,三人就感觉地道里一阵阵的阴风吹过,朱允炆不禁背脊发凉。此时,从里面又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沙沙声,似私语、似哀鸣、又似鬼泣,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往前进,方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这时,马雨莺喊停了众人。“怎么了。”朱允炆实在不明白在这紧要关头,马雨莺怎么会说出如此的话。
“我……我的手帕丢在外面了,我去……”这时,马雨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去捡一下,皇上和程大人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皇后娘娘,这时候就不要管什么手帕了,逃命要紧啊。”一旁的程济劝阻道。
“程大人有所不知,这……这手帕是亡母留给我的遗物,是万万丢弃不得的。”
“皇后,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这时,朱允炆才注意到马雨莺的脸色有些异样。
“没事,只是最近睡眠不足,有些气血不足罢了。”马雨莺解释道。
“皇后,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朱允炆建议道。“不用了,皇上。就几步而已,再说了,奎儿还在这儿呢。”这时,马雨莺对朱允炆莞尔一笑。然后将怀中的朱文奎轻轻地放下来,弯下身子,柔声地说道:“奎儿,你要乖乖的待在父皇身边哦。记住,要好好的听父皇的话。”
“是,母后。”朱文奎应允道。
说完,马雨莺再一次折回了火场。
“这么久了,皇后怎么还没回来。程爱卿,你在这照顾一下太子,我……”朱允炆的话音还未落完,突然从洞口又传来轰隆巨响,而在此时,地洞的入口竟然再一次的合上了。
朱允炆见情况不对,连忙一下扑到了门前,然后用力地敲打着石门,焦急地喊叫道,“皇后……皇后……”
“陛下,我在……这儿。”马雨莺隔着石门轻轻地对朱允炆说道。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地道的门怎么关了,你没事吧?”
“皇上,这道门是臣妾关的,你带着奎儿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留身于此?难道不和我们一起走?”
“皇……皇上。燕王迟早会攻入皇宫的,如果看到这个地洞入口,他就会知道你还没死,一定会下令追杀你们的。相反的,如果他并不知道暗道的存在,那么他……他就一定会以为你们葬生火海,这下你们……就安全了。”马雨莺的语气越发微弱。
“就为了这个,你就要弃朕与皇儿于不顾?你死了,朕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皇后,朕命令你,立刻将暗门打开。”一向柔声细语的朱允炆竟然朝石门的另一边吼道。
“皇……皇上。你听……我说。其实臣妾早就患了咯血症,经过太医诊治,臣妾顶多还有半个月的寿命,就算我现在跟陛下出去了,也只是陛下的累赘……而已。”
“什么?咯血症?为什么你不早日将此事告知于朕?还有太医院为什么没有向朕上奏此事?”听了马雨莺的话,朱允炆不禁惊诧万分。
这时,朱允炆突然意识到,自燕王朱棣叛乱以来,自己一直忙于政务,已经很少去关心眼前这位女子了。现在竟然连她得了顽疾也全然不知。
“是我让……太……太医隐瞒此事的。陛下,你太累了,我不愿再让……别的事去让你困扰,我只……希望剩下的每一天都可以与你一起开心的度过,可是,没想到天不遂人……咳咳咳……”这时,马雨莺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喉间一热,一抹鲜红从嘴中喷薄而出,在墙上溅上点点血迹。
“皇后……你怎么……了。”朱允炆突然心头一惊,焦急地问道。
“皇上……我快不行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此时,马雨莺再也支撑不住了,倚着暗门的身子顺势慢慢的滑落。
“莺儿?莺儿你怎么了?莺儿快回话……不……”这时,朱允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幽黑的地洞里久久地回荡。
“莺儿”,这是朱允炆登基后第一次这么称呼马雨莺,也成为了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