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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自我怀疑

    李斯说完,还不等冉方开口,扶苏便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他一直在牢中,但是朝中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非也,若是陛下要重用儒生,那陛下就不缴书了,那些儒生也不会因此入狱。”

    不得不说,现在扶苏称呼嬴政为陛下,是越来越顺口了。

    冉方听扶苏的分析,微微点点头,看来这几日通过自己的教诲,这人倒是也有所长进,会思考了。

    “说得不错,但是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陛下不会重用儒生,但是大秦需要儒门。”

    李斯也有些疑惑,冉方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有,”冉方扫了一眼李斯,接着说,“大秦立国已八年,这八年虽说天下是统一的天下,但是那些旧国对大秦的怨恨却与日俱增。”

    “这便足以说明,强行让旧国接受大秦的文化和体制是行不通的,若是一直以威压来让他们接受,定会遭到更大的反抗。”

    “物极必反,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陛下乃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到这些事情?所以,大秦需要儒门来安抚旧国,缓和大秦和旧国的矛盾。”

    “可这个儒门不是而今的儒门,而是大秦缔造的儒门,就是经过修书,去除糟粕的儒门。”

    李斯眉头微皱,他身为法家的坚实拥护者,向来和儒门势不两立。

    冉方所说的问题,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解决这问题的办法的,唯有独尊法家才行!

    就是因为他觉得,法家的策略是对的!

    尤其是对于大秦来说,只有法家严苛的法律,才能让六国有所忌惮。

    今天冉方的一番话,是他从未想过的。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不现在就重用儒门?”

    冉方摇摇头,还真是个急性子,就如此想要儒生入仕,未免也太看得起这群儒生了。

    “儒生本就擅长造势,若是这些儒生拿着那些迂腐的规则,在朝中大放厥词,必定会对百姓造成影响。”

    “而且以儒生滋生事端的能力,定会给大秦惹下不少的动乱,所以这修书就是要改改儒门的规矩,要让它为大秦所用。”

    “最重要的是,想必那扶苏是陛下钦定的储君,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儒门之人。”

    “若是他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必定要重用儒生,那现在不对儒门加以控制,日后扶苏必定会被儒门牵累,甚至做出对大秦发展不利的事情来。”

    冉方说完,李斯把目光转向了扶苏,只是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倒是扶苏,没想到冉方竟然这么大胆,敢议论朝中储君之事,而且说陛下是看重自己的,为何他不这么觉得?

    “先生所言,是否有些太过肯定了些?”

    “就算是扶苏重用儒生,难道那儒生之人,就不是对大秦发展有利之人吗?”

    李斯这回没有说话,他对冉方刚才的言论还有些许的震惊,难道陛下真的是想要传位扶苏?

    此事朝中从未有人敢妄言,他也只是在观望而已,现在冉方竟然直接把此事定下来。

    冉帆看向扶苏,摇摇头,心想这刚夸了两句,就被打回原形了。

    “公子不要忘了,大秦是靠着法家强大起来的,法谓之根本。”

    “若是把根本断了,那大秦也就完了。”

    “所以这法家与儒门,二者缺一不可,更不能有所偏僻,而是要相互制衡,才是大秦需要的!”

    “陛下深知这一点,也知道扶苏虽有一颗仁心,却不谙政道,更不熟谋略。”

    “但如今天下已经统一,要的不仅是一个手段强劲的君者,更是一个能把旧国百姓归为大秦的仁君,所以扶苏担得起此大任。”

    “但是他若只知儒门,那么将来一定会天下大乱,陛下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扶苏的将来而已。”

    等冉帆说完,李斯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有些事情作为法家的他来说,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思虑片刻后,李斯才站起身来,朝着冉方拱手一礼。

    “今日时间已到,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哪日我得闲了,再来请教先生。”

    说着,他朝冉方行了个礼,起身告辞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和扶苏说了一句,“冉先生心中有沟壑,苏公子可跟着要多学学。”

    扶苏微微点点头,没有丝毫的不堪,甚至还觉得这李斯倒不是传说中那么不苟言笑。

    等李斯离开之后,扶苏犹豫了一下,才又坐在冉方的面前,有些谨慎地看向扶苏。

    “先生以为,这……扶苏能成为仁君吗?”

    冉方看了看扶苏,拿起自己还没写完的竹简,头也不抬地问道:“公子以为,何谓仁?”

    这个问题对扶苏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儒为仁。”

    对扶苏的这个回答,冉方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接着又问道:“那在儒门的眼中,周王朝的分封为仁?还是,大秦统一郡县为仁?”

    “儒门以仁爱治理天下,那大秦以法治天下为不仁?”

    “圣人讲仁,可说过这仁究竟是何意吗?”

    这个问题把扶苏问住了,他坐在那里迟迟回答不上来。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仁政不过是与民为善。

    可是现在被冉方问出来,他却迟疑了,扪心自问,自己真的知道仁政吗?

    若是不知道,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冉方写完一篇文章,看扶苏还坐在那里思考刚才的问题,他笑着摇摇头。

    “儒门所言的仁爱,是在儒生的心中,他们说仁便是仁,说不仁便是不仁。”

    “但是法家不同,法家所言的仁,是以法爱民,大仁不仁,即要公平公正就是仁。”

    看扶苏不说话,冉方知道让一个儒生否定自己的所学是很难的,所以他主动开口解释:“公子扶苏宅心仁厚,他或许以为的仁政就是与民为善,可这大秦的天下不是靠仁治理的,而是靠武力融合到一起的。”

    “从大秦动武的那刻起,便与那旧国之间有了隔阂,只要旧国的百姓一直想着旧国,那大秦就不算真正的统一,而仁政在武力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无论多少的仁政,只不过是延缓了旧国的反抗,却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若是扶苏真正想要是想四海安定、天下太平、心归大秦,那他就不能只一味地以仁治国,否则倒是群雄并起,天下又是一片大乱,这仁又有什么意义呢?”

    狭小的屋内,冉方的话都传入了扶苏的耳中,持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过了半晌,他嘴里呢喃了一句,“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

    “吕不韦说的是对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