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黑衣男子闪进义庄。
一进门,便单膝跪地,“主子,林年年回家之后什么也没做,只是进屋休息。”
阳光自窗口洒进义庄,映在严承淮淡漠的侧脸上,而他的另半张脸,则隐没在黑暗里。
明暗交界间,他淡淡抬眼,一双眸子黑的彻底。
他盯着黑衣男子,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男子在地上跪得腿都麻了,他才开口道:“继续盯着她。”
昨夜,他与那林年年分明第一次见面,但不知为何,她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女人,有些不对劲。
黑衣男子应是:“属下领命。”
语毕,他闪身而出。
而严承淮,则在黑衣男子离开后便收回视线,将视线投在了身侧林念念的尸体上。
他微微蹙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起身,行至尸体旁。
林念念已死亡三月,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却仿若未闻,抬手,指腹轻轻捏着林念念那扭曲的腕骨。
随即,修长的手指向上滑动,落在胸前第五根肋骨的位置。
……
此时,林家。
林念念拧着眉头,满脸汗水,一双皙白的手不自觉地放在第五根肋骨的地方,捏着自己的心尖。
她在做梦。
火,周围是一片大火。
火苗在煤油的点燃下,狰狞着伸出火舌,肆意地焚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身体涌上一阵又一阵的痛苦,额头溢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痛。
好痛。
每一寸骨肉被火烧的痛感让她的精神处于时时刻刻的紧绷状态,她丧失了神志。
她听到有人在讽笑:
“林念念,不该你查的东西,你偏要追查个不停,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不行吗?”
“皇上都已经放过你这个逆党遗后了,你还不知悔改!”
“那就去死吧!下地狱找那你那个叛贼爹去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爹不是叛贼!”林年年于睡梦中猛地坐起身,大喊一声。
她睁开了双眼,却发现,眼前的大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先前,都是在做梦。
林年年抿了抿唇,她轻缓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动。不过几个呼吸间,她睁开了眼,而此时,她已将情绪调整了过来。
自打父亲死后,她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处于噩梦中。
早已习惯了,也能很快的调整好情绪。
只是,这一场噩梦后,她再也没有心情睡觉了。
林年年起身,将自己和屋子都收拾了一番,随即,戴上一双乳白色的手套,又在外面套了一个棕色兽皮手套,这才拎着仵作吃饭的家伙,走出了屋门。
她记得,昨日义庄还进了两个死尸。
既然没有心情入睡,那便去验尸,好好冷静一番。
……
不过,还未待林年年走出家门,就听到自家大门被敲得“啪啪”作响。
同时,还伴随着几声叫骂声。
“林年年,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是不是你欺负我姐了?我警告你,就算你是我娘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柔姐姐!”
“你只是一个从小跟着仵作长大的低贱女,别想着取代柔姐姐在家里的位置!”
“你赶紧滚出来,给柔姐姐跪下磕头道歉!不然你以后就不要再进我刘家大门!”
林年年神色一冷,看着门口的神色里只有不耐烦。
门外的人,名叫刘璋辉,是府城里有名的富绅刘家的嫡次子。
同时,也是原身的亲弟弟。
是的。
原身是刘家的孩子。
这件事要追溯到十几年前,原身在三岁多的时候,随着刘家大夫人一同出门,却意外丢失,大夫人因此抑郁成疾,刘家大老爷为了夫人不伤心,从外寻了一个同龄的女童带回家,说是找到了丢失的孩子,自此,那女童占据了原主的名字——刘雨柔。
那刘家大夫人“失而复得”,对那女童百般疼爱。但是他们不知,那失踪的刘家真千金,其实就在府城里,还被衙门仵作收养。
那真千金,正是原身。
这件事,一直无人得知,直到刘大老爷意外看到了原主,发觉她与刘家大夫人十分相似,一番查探,发觉原主才是他们丢失的孩子。
而那时,原身的养父已然去世,刘家人顺势便将原主带回了家。
原主养父一生未娶,导致她从小就缺少母爱,于是,原主便怀揣着对母亲和家人的期待,回到了家里。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回到的不是温暖的家,而是炼狱……
“林年年,你听见没有……”门外,刘璋辉还在不住咒骂。
林年年三两步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家门被打开了。
刘璋辉一双与原主相似的杏眼一横,抬手指着林年年:“林年年!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
林年年冷眼看他,却毫不理会,锁好门,提着验尸的工具,踩着轻巧的步伐,直接向着巷子里而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又欺负柔姐姐了,我今天早上看见她哭了……”刘璋辉趾高气昂地冲着林年年质问,但林年年已然走远了。
“林年年!!!”刘璋辉气疯了,满脸扭曲神色,言语混乱地骂了起来,“你竟然敢无视我!你是不想进我们刘家大门了吧!”
一边骂,他一边追向林年年。
“你给我站住!”但是他那个日日被酒肉磋磨的身体根本就比不上林年年,追了两步,竟然越追越远。
“林年年!”刘璋辉大吼一声,“你这个下贱女,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东西,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林年年动作一顿,她嗤笑了一声,转头冷眼看着他说道:“是啊,我是没爹娘养,因为我爹娘,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