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震袖而出,一道剑气如虹。
直冲冲的奔向中间高台上的那尊奇怪雕像。端坐在高台前的二人都还没有做出反应,那道剑气就已经击打在了雕塑上。
咔啦,咔啦,咔啦。
从被剑气击打到的地方为中心,无数的裂纹就像是蜘蛛网一般遍布在了石刻雕塑上。
但是夏知蝉的剑气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当无形剑气都凝炼出来了有形的形状的时候,那威力可就不是简单增加几倍了。
剑气将石刻雕塑从内而外的结构尽数破坏,慢慢的从一个完整的石雕变成一堆碎裂的石块,再从石块破碎成了更加细小的石屑。
那雕塑轰然倒塌,在高台上变成了一堆石屑。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对一尊石像发火呢……”
“哦?大师还知道这是一尊石像,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佛祖的金身呢,让你这样日日夜夜守候着。”
夏知蝉的怒火丝毫未消,他一拂袖,将高台上的石屑吹落到了大雄宝殿的各个角落上:
“宁可守着死物,也不愿意出手搭救活人。大师修的好禅机,好佛法啊。”
“阿弥陀佛。”
那和尚双手合十,不再言语。他就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刻雕像,一动不动毫无生机的。
背负木剑的道长倒是好像有所触动,他虽然也是低头不语,但是心头上还是被夏知蝉的话所触动。年轻时仗剑江湖降妖伏魔的事情,一件件浮上他的心头。
为了避开因果轮回,他在这间古庙里枯坐了近十年。这十年,他以为把自己身上的因果循环都已经掩盖掉了。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就好像是史书里记载的为了偷铃铛而把自己耳朵堵起来的傻瓜。掩耳盗铃,自己听不见了就以为不存在了。
自己看不见因果了,就以为因果都不存在了。
可能,是自己错了。
这个念头一起,道长感觉到自己原本已经如同一潭死水般寂静的境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虽然石子很小,但是却砸出来一阵阵涟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刹那,也行是无数年。
“原来,是我错了。”
那道士喃喃自语,他眼角落下泪来。先是转过头冲着枯坐的大和尚躬身施礼,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大雄宝殿。
夏知蝉早已经离去,他并没有发现道士的心态变化。
那道士从背后抽出来木头做成的剑,他低头抚摸着自己十年都没有出过鞘的剑。
木剑无锋,人却有锋。
用手把木剑夹在了双掌之间,他口念真诀,然后就看到璀璨的白光一闪。
嗡!
那是宝剑轻轻震动空气,发出来的清脆鸣叫。
紧接着从古庙里向天飞起了一道白色光芒,划破天上的云层,向着不知道的方向飞去。
古庙里面只剩下一位枯坐的大和尚。他一直未动,只是在道士御剑而去的时候才暗暗宣了一声佛号。
……
董家老店。
年轻的掌柜站立在柜台后面,一边盯着账本,一边手里不停的敲打着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店里的几个小二都是手忙脚乱的,一是因为正好到了午食的时间,打尖吃饭的人不少;二是因为后院镖队的人需要熬制大量的汤药,二十人份的。
“狗蛋,过来。”
年轻掌柜把手里的账处理完之后,然后挥手把自己最亲近的人叫了过来。他一转身去了后屋里面。
“掌柜的,您有什么事?”
“昨天夜里,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年轻掌柜清楚的知道,昨天夜里他引十三楼的杀手去试探那支龙门镖局的镖师们,但是他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昨天夜里好像闹贼了,小的听见了铜锣声响,又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什么闹鬼了之类的话。”
李狗蛋是年轻掌柜的心腹,他自然是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之人。昨天夜里的动静他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但是却没有出来查看。
“那镖队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年轻掌柜把眼睛一眯,他有些得意的觉着自己昨天的计策真是高明。
“都在屋里躺着呢,据说是中了邪,让后厨给熬了足足二十份汤药呢。”
“熬汤药?难道……你马上去给我拿点他们熬药剩下了的药渣,我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药。”
小二答应一声,连忙转身去了后厨。
年轻掌柜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很有可能昨晚那些镖局的人跟十三楼的杀手有一场恶战,大多人都负了伤,需要汤药医治。
不一会儿,名叫李狗蛋的跑堂小二就拿了一小包药渣过来。他双手递给了年轻掌柜,然后站在了一旁。
年轻掌柜拿出几块药渣,先是嗅了嗅味道,然后还看了看形状和颜色。他虽然说不是懂医药的大夫,但是一些寻常的草药还是认识的。
“黄芪,当归……都是些补血益气的温补之物。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年轻掌柜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从嘴角露出来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让一旁站立的李狗蛋浑身一颤。他跟随自家掌柜多年,心里知道一旦掌柜的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就是要有人要死了。
“狗蛋,等到酉时之后,你去一趟张大哥家,跟他买五十斤猪肉,要好的。”
年轻掌柜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山里土匪的大当家叫张麻子。年轻的时候家里还有些钱,请师父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后来父母去世家道中落,他自己又是吃喝嫖赌的,把家产败了个干净。再后来干脆拉拢了一匹混混流氓,上山落草为寇了。
掌柜所说的话里的意思就是去山里找张大当家的,选出五十个兄弟带回来,要山寨里的好手。
“是,小的记住了。”
李狗蛋点点头,然后就退了出去。
年轻掌柜坐在椅子上,他左手扶着额头,心里不停盘算着今天晚上应该怎么行动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
深山里有座荒庙,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已经连院墙都残破坍塌了,中央的大雄宝殿更是连屋顶都没有。
满园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在秋风吹动下左右摇摆着。
如果说这座残破的寺院还剩下什么的话,那就只剩下后院里一座五层高的青砖佛塔。
佛塔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塔身的青砖上布满了绿色的苔藓,还有好几处地方的青砖已经松动脱落。
这时候,一道极其魁梧的身形从破庙前殿走了出来,然后大踏步的往佛塔里面走去。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佛塔之内。
已经腐朽的木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之声,因为常年不打扫而积落的灰尘掉落下来。
这魁梧大汉正是昨天夜里在屋顶上被黄总镖头用飞刀伤到后腰的人。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原本被飞刀击中几乎是不能自己走路的大汉,现在居然已经是跟没事人一样了。
“下属王大眼拜见尊上,多谢尊上救命之恩。”
那魁梧大汉上到最高一层后,连头都没敢抬,就直接咕咚一声跪在了楼梯口。他恭恭敬敬的沉声说道。
原本后腰中刀,就算是能救下性命,今后也很有可能瘫痪在床,一辈子需要他人照顾。
可这位十三楼的尊上只是赐下来了一颗不知道什么的丹药。大汉吃了之后居然就完全好了,身上连伤口都愈合了,连疤都没有留下。
“王大眼,你可真够丢我们十三楼的脸的。十几个人居然让一个人就给打趴下了。”
女子的声音从对面遮盖着黑纱的床榻里传来。
不透光的黑纱被掀起来了一角,就看见一个美艳的女子侧卧在床榻之上。
她穿着紫色锦帛的轻薄衣裙,一双如同玉雕的洁白长腿从裙下伸了出来,交叉着搭在床榻边上。
一双玉足悬在半空中摇啊摇的,每一个指甲都用胭脂染成鲜红色。
可那魁梧大汉王大眼十分不解风情的低着头,是半点也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绝色美景。
“刺中属下的飞刀上有特殊的记号,应该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不出三日……”
王大眼也不是个傻子,能让他丝毫都察觉不到,就能用飞刀从后面击中他的后腰死穴。这种堪称是神乎其技的飞刀技艺,在江湖上能够拥有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
“把飞刀呈上来。”
“是。”
王大眼从怀里面拿出来那把柳叶飞刀,他还没有动。那把飞刀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拿了起来,晃晃悠悠的飘到了紫衣女面前。
那把柳叶飞刀的刀柄处分别在两边刻了一个月牙和一颗星星。
“是他!飞星摘月……”
女子捏着刀尖,她目光诧异的打量着刀柄处的印记。一时间,诧异、惊喜混和着怨愤都一起涌上了心头。
“哈哈哈哈哈……”
魁梧大汉王大眼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吓到了,他下意识想要抬头去看,可目光刚刚看见那双颤抖的精致玉足就赶紧又低下了头。
紫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但是那笑声中透露出来的不是开心,而是某种压抑许久的怒火。
“黄兴!黄兴!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替夫君报仇了……”
女子笑着,只是用手指就把那柄精钢打造的飞刀给折成两半。
“王大眼。”
“属下在,请尊上吩咐。”
“去把你手底下的人都召集起来,今天夜里我跟你们一起去董家老店。你们去抓那个刀客,黄兴交给我对付。”
魁梧大汉答应一声,转身就下楼去了。
紫衣女子把手里折成两半的飞刀丢到地上,手指上原本浮现出来的黑色奇特花纹也渐渐消散下去。
她止不住兴奋的颤抖着双手,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床榻另一边的黑纱掀了起来。
露出来一个赤膊上身被黑色绳索所绑缚的壮汉。他被用布团堵住嘴巴,发不出来半点声音。
紫衣女子笑着吹了一口气,原本绑缚着壮汉的黑色绳索就直接崩裂开来。
那个壮汉更是直接滚到地上,浑身颤抖着给紫衣女子不住的磕着头。他一边用力的磕头,一边嘴里面不停的求饶道:
“尊上,尊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该死,小的色迷心窍,求尊上放过小的吧,放过小的吧……”
砰砰砰,头磕在地板上面,都已经是磕出血来了。
“哈哈哈……刚才爬上我的床,把我的衣服撕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紫衣女子轻声笑道,她把眼眸一眯,口中吐出来一团粉色的烟雾。
那壮汉原本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但是一吸入了那团烟雾,就立刻是僵硬在了原地。
双眼开始充血,里面已经没有一丝神志,只剩下作为动物的原始冲动。
“哈哈哈哈……”
女子掩嘴娇笑,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头冲着壮汉轻轻一勾:
“来呀。”
两个字,尽显妩媚之色。
听到这两个字,那壮汉像是被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他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音的嘶吼,像是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
一个时辰之后,女子将已经咽了气的壮汉推下床去。
噗通一声,尸体就顺势滚到了床榻底下。那里还有好几具早就死去的干枯尸体,都是一模一样的赤裸着上身,面目扭曲狰狞如同鬼怪,死相可以说是极其的惨烈。
“哈哈哈哈哈……”
女子坐在尸体堆积的床榻上面,掩嘴娇笑着。
太阳渐渐西斜而下,金黄色的余晖穿过窗户上的破洞,照耀在佛塔里面。
墙壁上的影子,渐渐变化扭曲成一团看不清楚模样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