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
“我数了数,一共三十一具尸体。”
蜻蜓擦去了嘴角的秽物,看云奉的目光里多少含着钦佩。面对如此残忍的情景,他竟然如此镇定,面不改色。
“云大人真是……厉害!”蜻蜓忍不住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姐姐,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说完,凤絮又转过身扶着石头吐了起来。
蜻蜓还以为作为一个杀手,这种场面见多了,没想到凤絮的反应也这么大。
调整了会儿呼吸,蜻蜓走过去检查那些尸体。发现这些人穿的衣服布料不一,手上的磨损程度也不一样,看来身份也不同。
“他们的死亡时间不一样,有的死了至少三个月,有的大概……五六天前死的。”蜻蜓说。
见她这么冷静,凤絮也借着火把的光看了一眼那些人的伤口,补充道:“一刀封喉,要么是武功高手,要么是专业杀手。”
“他们的尸体好多都被肢解了,你怎么知道致命伤在喉咙?”柳洛忍不住问她。
“肢解活人的躯体和死人的躯体,血液凝固程度是不同的。”
“对。”蜻蜓赞同道。
柳洛看向云奉,见云奉赞同地点头,便没有话了。
清晨,阳光铺洒大地,谷底的雾气仍旧不散,就像这个案子一样,阴霾纵生。四人站在崖上,低头看着雾气弥漫的山谷,各怀心事。
“柳洛,回去找冯大人报个信,让他找各县要一份失踪人口的名单,查出这些都是什么人。”云奉吩咐道。
“那我呢?”凤絮指着自己问。
“你跟我去昌河县。”蜻蜓道。
“云大人不一起吗?”凤絮又问。
“他……”蜻蜓看向云奉,云奉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同时一笑。
“他有他要做的事。”蜻蜓补充说。
“五日后,昌河县见。”云奉对蜻蜓说。
四人兵分三路,柳洛负责查这些死者的身份,蜻蜓跟凤絮去查宁永真,云奉去追昨晚的老板娘一伙人。
那伙人没有对他们下手,又趁夜跑路,兴许知道些什么。
到达昌河县,已经接近午时,天上太阳火辣,十分炎热。蜻蜓与凤絮选了家离府衙近的客栈住下。
“姐姐,原来你有钱啊。”凤絮挽住蜻蜓的手臂说。
“有。”蜻蜓付了钱,就带凤絮上楼了。她要了个窗户正好对着县衙的房间。
“姐姐,咱们查宁永真,不该去他家附近吗,怎么来县衙这边?”凤絮双手托腮,盯着县衙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刚开始也是认为应该去他家附近蹲守,可又想,最可能的地方,其实也是最不可能的地方。”
“什么意思?”凤絮听不懂。
“假如我性情大变,最开始发现的肯定是我最亲近的人,这时候,家人对我来说肯定是最危险的人,家自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蜻蜓解释道。
“所以,假如宁永真有问题,他的东西肯定不会放在家里。”凤絮开窍了。
“对的。”蜻蜓点头。
“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凤絮还是觉得好无聊。
“把路线好好记下来,晚上咱们摸进去看看。”
到了晚间,蜻蜓和凤絮两人躲过巡逻的衙差,一间间屋子进去找。凤絮不知道她们要找什么,蜻蜓也只说,兴许转着转着就遇到要找的东西了,所以她们这一趟,说句漫无目的也不为过。
两人一路摸到宁永真设在后院的书房,坐在地板上休息。
“姐姐,你断案不是很厉害嘛,咱们这样瞎找一通,真的有用?”
“就当探路了。”
“你这意思,过两天还要来啊?”凤絮累得直接躺下去。
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凤絮警惕地坐起身,拽着蜻蜓飞到梁上。
屋门被打开,进来两个捕快打扮的人。
“我明明听到里面有声音的,难道听错了?”其中一人挠着头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人。
“走吧,该换班了。”另一人刚准备去拉他,立马抽出了腰间的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怎么了?”
“你看地上。”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蜻蜓看到地上有两个干涸的水印子,是她跟凤絮二人方才坐的地方。
肯定是身上的汗气印的。如果不仔细看,一般发现不了。
那人……
蜻蜓一双眼睛微眯,落在那捕快身上。
好敏锐的洞察力,她自认换做是自己,正值换班回去休息的时候,还真不一定会有如此认真的心。
“出去拿个灯笼进来。”他吩咐搭班的人说。
见那人出去,凤絮紧张地拐了拐蜻蜓,蜻蜓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
很快,搭班的人提着灯笼回来,那人接过来以后在地上照着看了会儿,随后缓缓上举,就在凤絮准备出手,外面忽然传出响动,他二人交换了个眼神,提着灯笼跑出去了。
“呼……”蜻蜓脱力地靠在梁木上,“好险好险,果然不能小看其他县衙里的捕快。”
“姐姐,外面有血腥味。”凤絮目光冰冷地看向某处,似乎已经穿透房屋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我们先出去。”蜻蜓带着她迅速撤出,离开县衙后,才又找了棵高一些的树爬上去看里面的情况。
里面灯火通明,一排排火把将整个后院照得敞亮。约莫二十余名捕快将两个人黑衣人围在其中。
“不对劲,这府衙里出事了。”蜻蜓眸子幽深,脸上神情严肃。
“怎么了姐姐?”凤絮看看里面,又看看蜻蜓,不就是一群捕快围住了两个杀手吗?
“去,按照云奉留的记号把他找来,我们两人处理不了,得他过来,最好柳洛也能过来。”蜻蜓拉着凤絮跳到地上,焦急地对她说。
“姐姐,到底怎么了?”凤絮又问。
“现在不是时候,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这时候,里面传出了刀剑划破血肉以及惨叫声,蜻蜓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又慢慢放开。
“姐姐……里面的人,死了。”凤絮指着里面说。
“快去快回,等你们都过来,就能知道谷底都是些什么人了。”
月儿藏进了云层里,光线骤减,能见度变低。森林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路疾驰,黑暗根本无法削减她的速度。
她追着标记,一刻不停歇,从夜晚跑到白天,从昌河县跑到长阳郡,最终停在鹿府门前。
“来人呐!开门!”凤絮拍打着鹿府的大门,仆人开门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有些怀疑是不是来乞讨的。
“我要见云大人,快去通传!”凤絮着急地留住他的衣领说。
“云大人?”仆人想了又想,回答说:“这里没有云大人,姑娘是不是找错了?”
“没有找错,我是寻着记号过来的,他肯定在里面,你快去叫他!”凤絮急得跺脚。
“可府里真的没……”仆人的话刚说一半,凤絮的匕首直接抵在他脖子上。
“告诉你家主人,今天我见不到云奉,府里所有人,都得死。”
仆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直接吓得尿了裤裆,摔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
跑了一整夜,凤絮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她还是第一次调动全身真气这样赶路,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要不是担心蜻蜓的安危,硬撑着一口气,早就晕倒了。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鹿府门口,云奉和鹿子鱼从上面下来,似乎刚达成了某种协议,云奉冲鹿子鱼拱手道:“如此就多谢鹿兄了。”
“云大人?!”凤絮惊喜地回头,朝云奉奔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说:“大人……快、快……姐姐……她……”话没说完,凤絮就晕了过去。
云奉连忙接住她,伸手号脉。
“怎么样?”鹿子鱼问。
“力竭晕倒,睡一觉就好了。”云奉回答。
“这位是……”鹿子鱼仔细端详了凤絮的面容,发现自己并未见过。
“蜻蜓新收的护卫。”云奉回答。
“女护卫?”鹿子鱼感兴趣地又扫了眼凤絮。
“别小看她,她擅长伪装和击杀,稍有不慎,恐怕连我都会栽。”
“如此年纪,就这般厉害。”鹿子鱼看凤絮的眼神明显转变成了欣赏。
云奉把凤絮交代给鹿子鱼,又同他要了匹骏马,就匆忙赶往昌河县。
蜻蜓这么着急让她来找自己,肯定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了,加上他追踪那些人得了些消息,更加能断定昌河县水深一事。
傍晚时分,云奉到达昌河县,他只做了片刻思考,就牵着马去到府衙附近的客栈转悠。
他知道,按照蜻蜓的破案,会选择县衙,而不是宁永真的家,所以她应该会在县衙附近的某家客栈落脚。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门口的店小二冲他吆喝道。
云奉回以一笑,将马交给店小二,说了句“住店”,就进去了。
他选了窗户正对县衙,三楼的某个房间,进去后就打开窗户,搬了凳子坐在窗边,一直守到晚上,见路上没什么行人了,这才从窗户跳下去,找了个隐蔽处翻墙进入县衙。
他跟蜻蜓不同,没有选择大海捞针的找法,而是直接去了放置卷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