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圣人之仁 > 第十二章 坐而论道

第十二章 坐而论道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杜吴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哪怕喝得再多,最多也就是扶着树哇哇大吐。今晚不一样,晚饭之后,王嬿让侍女给他拿来了一卣九酝甘醴,恰逢菊花刚开,又特意在酒里放了几瓣菊花,打开盖子,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杜吴尝了一口,甘冽中又略带一点米香,不禁赞叹一声好!这段时间王获遣管家送来的多是关中白薄,杜吴却一点也喝不习惯,放薄荷也就罢了,更有甚者,居然放了一次柏树叶,当时见的时候还以为是管家做了手脚,管家急得请王获前来解释才明白原来这只是柏叶酒而已。

    大黄的耳朵动了一下,杜吴没有回头,听脚步就知道是琵琶。果然,琵琶提了一个食盒走过来,轻轻唤道:“先生,先生,你睡了么?”

    杜吴坐起身,回过头来笑了一下:“还没有。琵琶,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休息了吗?”

    琵琶手脚麻利地把食盒打开,取出一碟碟小菜,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笑着说道:“夜深了,怕先生肚子饿了,琵琶就去东厨做了几样小菜,请先生充饥。”说罢递了一双筷子过来。

    杜吴笑着接过筷子,说了一声谢谢,惊得琵琶手足无措,连说受不起,杜吴苦笑了几声,费了好大工夫才让琵琶知道自己并没有错,这才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说道:“先生跟别的郎君丝毫不一样。”

    一碟水煮黄豆,一碟小葱豆腐,半盏焯过水的碧藕,一盏煮过的芋头,看着就那么有食欲。琵琶将剩下的九酝甘醴倒在了青铜酒樽里,一轮圆月就漂在碧绿的液体里,看着爽心悦目。

    月上柳梢,琵琶静静地跪坐在杜吴身边,等他吃完了,收拾了碗筷,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今天讲的故事里,鹦鹉是什么啊?”

    “哦,鹦鹉是一种鸟,比鸽子大一些,羽毛颜色鲜艳,会飞,有一项别的鸟儿都不会的本领,就是会学人说话。”

    “先生哄我,哪有会说话的鸟儿,鸟儿叫起来都很好听的,但也只是各种啾啾声,从未听说过有鸟儿会学人说话的。”

    杜吴笑了:“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你没发现吗?我讲故事的时候,紫苏和她的姑母都没有觉得很奇怪吗?”说到王嬿,杜吴突然声音颤抖了一下,好在琵琶没留意,心想差点就糗大了。

    “鹦鹉这种鸟儿呢,南方比较多一些,因为它们喜欢温暖的天气,北方比较少,现在还好,再过几个月,鹦鹉会受不了冬天的严寒的。”

    夜深了,杜吴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琵琶赶紧搀着他回了房间,给杜吴洗漱完毕,帮他掖好被角,悄悄吹熄了蜡烛,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地说:“先生,我也要做你的琵琶。”床上的杜吴翻了个身,轻轻的鼾声响了起来。

    重阳节是大汉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仅次于正旦(即春节),比端午节还要隆重。然而隆重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敬老,而是可以登高望远,贵族会在这一天聚在一起饮宴且必须要有菊花酒,平民百姓则会在这一天漫天遍野采茱萸。一大早,王获就亲自过来请杜吴,两人带了几个仆人,载了一些吃食,乘着马车去了长安南郊的太乙山。今天他要请杜吴登高。

    太乙山,在长安西南40里处。两匹骏马在驰道上奔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马夫在一个岔道口挥起了马鞭,马车向东驶入一条小路,不一会儿,一座不算很高却很美丽的山头便映入眼帘。

    王获很是博学,一路上不断地给杜吴介绍山上的风景,遇到古迹还会特意停下来瞻仰一番,也许这些古迹历史太过久远,杜吴竟一个都不知道。到了山顶,仆人们把食具摆好,生火的生火,采菊的采菊,管家甚至还从山林深处射了一只野鸡回来,说是中午的加餐。

    “先生,请满饮此杯,以示获的钦佩之心。获从小熟读兵书,竟不及先生万一,不能及也。”王获素衣飘飘,亲手捧起一盏菊花酒,奉与杜吴。

    杜吴赶紧欠身:“公子言重了。之前跟紫苏的话,也大多是胡言乱语,单纯回答疑虑而已。假如此时让我再论长平之战,或许会另有一番言论。”

    “哦,请先生试言之。”王获正襟跪坐,表情严肃。

    “长平之战,无论是谁做主将,赵国必败。原因在于两国国君对于战争的态度。

    其一,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长平之前,秦国已历三代明君,而赵国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并无明君出世,赵民虽强悍勇武,然赵国只想自保,自古无欲者无求,若非匈奴经常骚扰,赵国军力会更差。而秦国意在统一天下,从上至下,君民同欲,这是何等的精气神,只此一件,赵国差秦国远矣。岂能不败?

    其二,知彼知己。知彼者易,知己者难,所以要经常反省。道天地将法是否齐备,倘若不齐,如何补偿?道者,君爱民,民拥君。天者,知阴阳,懂寒暑,善用天时。地者,通晓地形,善用地形,化地形为辅兵。将者,恩威并施,智勇双全,如臂使指。法者,多而不乱,令行禁止。明白这些,才会发现,所有的以少胜多战役,如果加上道天地将法,皆为以多胜少而已。”

    山顶的风微微拂过杜吴的衣袖,飘飘然如仙人一般,王获听的痴了,看得也痴了,不由得长拜于地:“恳请先生收我为徒,教授兵法,获必以师礼奉之,求先生应允。”

    杜吴慌忙去扶王获,可是王获竟然不肯起来。杜吴很是疑惑,问道:“公子乃是司马府的公子,兵韬谋略应该学过很多,为何对我的胡言乱语如此看重?”

    王获直起身,再次拜了下去:“先生不知,《孙子兵书》弟子也曾习过,前面先生讲的都能明白,只最后一句,让弟子醍醐灌顶,以往的困惑一扫而空。所有以少胜多的战役,从根本上来讲,还是以多胜少。哈哈,哈哈,弟子今日能明白此事,不枉世间走一遭,恳请先生收下弟子,弟子必以师礼待之,并向父亲推荐先生,恳请先生成全。”

    无奈之下,杜吴起身搀起王获:“好吧,我应允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尊父名讳了吧?”

    “子不言父名,弟子父亲名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