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动让开了路。
当我看到来人时,有些吃惊,是赌菩提果的那个女店主。
摊主一见到她,立刻蔫了起来,无可奈何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显得有些卑躬屈膝,“风姐,她是您朋友?”摊主指指我。
女店主点点头,“是,他是我朋友。他打碎了你的东西,我来赔。”说完,开始掏钱,整整一万。
摊主没接钱,把钱推了回去,满脸堆笑道:“风姐,既然是您的朋友,赔什么赔,那东西都是假的,我向您认个错。”
女店主还是冷冷地说:“你说一万就一万,让你收你就收。我掏出来的钱没有装回去的习惯。”
摊主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似乎很怕她,最后他还是接了。
女店主见摊主接过了钱,对我说:“钱我替你付了。你要喜欢那堆破瓷片子就捡走。”
我站起来,“谢谢风姐。”
摊主递给我一个包装盒子,我小心地捡着碎片,连同那枚四体文钱也装了进去,因为有碎片盖着,没人发现。
女店主见我捡完,丢下一句:“跟我回去。”转身就走。
我抱着盒子回到店里,让我坐下,盯着我看,半天才开口说:“你不简单呐,想把四体文钱搞到手,先砸东西。”
“啊!风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不是捡漏的,所以就算是八体文钱我也不稀罕,我卖菩提果就是单纯的喜欢,我叫南风。”
“南风。”我重复了一遍。
“名字怎么了?”
我笑了笑说:“风姐的名字真好听!南姓本来就不多见,这两天我见过一个人,她叫南程,你们的名字加在一起,乘风破浪。”
本来我是恭维的话,谁知道她听了之后,脸色突然陡变,指着门冷冷道:“滚出去!”
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
她再次说了一遍:“滚出去,听不懂吗?”
我仔细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和南程有长相一样的地方,难道她们是姐妹,这也太巧合了吧。我说了句谢谢,起身就走。
谁知我刚走到门口,南风又叫住我:“站住!”
我回过头。
她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南程的?”
我想了想,如果说出我和南程认识的过程,那就把自己是个老千的底细交代出来,所以我不能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南风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叫你帮她赌吧。”
我不由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南风有些得意地说:“来这个市场转的人,我见一次就能记住,那天你在刘大强店前赌,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又在棋牌室让他输了不少钱,这些我都知道。”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
我的身边有内鬼,玉春楼!
如果南程和南风真是姐妹,那么玉春楼认识南风也不奇怪,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那何必问我。”
“我这里缺人,尤其缺你这样的全能型人才,所以我想让你留下来,年薪五十万,总比你流落江湖的好,而且你还有我这座靠山。”
“靠山?话的有点儿大吧。”
“那是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我不是那个南程野种,你跟着我,我只会死在你前头,不会跑在你前头。我对兄弟朋友都是这样。”
我稍稍思索了一下,“你让我想想。”
南风道:“这还用想?南程丢下你不管,如果是我,我护你周全。能不能告诉我,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胡全乐的珊瑚是个圈套?”
“这些都是玉春楼告诉你的吧。”
“是的。”
“因为这种圈套都是我师父的经历。”
“说来听听。”
师父跟我讲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个骗局,跨越时间之长,让人防不胜防。
在他年轻时,跟随他的师父闯荡江湖,有一次,他路过一家大户人家正在建房子,就停了下来。晚上,趁着黑夜,师徒二人偷来一只羊,并把守夜的人用迷药迷倒,在院子西北角处挖了一个四米深的大坑,把羊活埋进坑里。
当天夜里,下起大雨。
坑的痕迹全被雨水掩盖,没人知道在房子的西北角埋着一只羊。
然后,师徒二人无声地离开村子,时不时地会回来,观察大户人家的情况。浪迹江湖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十年的光阴就过去了。
埋羊的那户人家因为家里出了败家儿子迅速衰败。
户主人也找了很多人看坟地看风水,都不管用。
那个时候,我师父的师父年事已高,让我师父去收钱。
我师父装成算命先生的样子经过那家门口,户主人刚刚把一位有名的风水大师送走,正唉声叹气地往回走。
“我看老先生面色憔悴,要不要算上一卦?”
主人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头也不回道:“去去去……”
我师父不以为然,接着道:“看这房子的格局应该找过无数大师指点过,只不过这些个大师都是浪的虚名之辈,根本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主人停下脚步,问道:“难道大师看得出来?”
我师父不紧不慢地说:“老先生财运亨通,但从面相来看,这几年的财运越来越差,那是因为您家的财位有异,您年事已高,精气大减,所以财运越来越差,有败家之象啊。”
主人一听,立刻喜出望外,紧走几步,拉住我师父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我师父点头道:“当然有,不过我的价钱可不低。”
主人哪里还管这些,“只要大师能解,多少钱都行。不过,可不能凭您空口一说,房子的格局我改了无数次……”意思很明白,他只想看到货真价实的东西。
我师父笑了,“如果我找不到问题所在,断指立誓:从此不再行走江湖。”
“好!”
我师父开价很高,不要人民币,金条三根。
户主人也爽快地答应。
我师父围着房子来回地转,手里的罗盘也不停地转,户主人有些失望,因为他所做的一切跟其他风水大师没什么不同。
不过,很快,我师父停下脚步,手里的罗盘转得更快。他往地上一放,罗盘“咔嚓”一声居然断了,“好厉害!”转过头对户主人说,“老先生,问题就在这里。您家的财位有问题,叫人挖开。”
户主人不解道:“这下面有什么?”
我师父摇摇头道:“看不出来,反正这地方阴气极重,挖开之后一看便知。”
户主人叫来几个小伙子拿着工具开始奋力往下挖,因为地面经过十年的沉淀,完全看不出曾经被人挖掘过。挖到两米深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我师父说:“接着挖,快挖到了。”
又挖了一米,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师父蹲在坑前假装思索,嘴里念叨着:“不应该,不应该呀!继续挖。”
当挖到四米多深的时候,渐渐地挖出一些骨头,户主人兴奋无比,他以为真正的找到原因,却不知这是一个十年的圈套。
当头骨被挖出后,户主人诧异道:“这是羊的骨头,这么深的地下怎么会有羊?”
我师父看着头骨头:“看骨头的样子,起码有二十多年了。我刚才说了,您年轻的时候阳气重,命格极好,所以就是财位有异也无法动您分毫,您老了,精气不足,所以气数越来越差。”
一切很顺利。
户主人把金条痛快地给了我师父。
我师父拿着的钱走人。
听他讲完,我问他后来那户人家怎么样了,他说一手钱一手货,谁还去管以后的事,户主人就算知道被人骗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万一家境好转,他的到死都得心存感激。
胡全乐遇到的就是这种大局。
时间越长,越不会有人怀疑。
我把故意讲完,接着说:“其实有些话,我跟胡永吉都没有说过。因为他遇到的局只是其中一个,而十二生肖的局是另外一个,一箭双雕。既对付了胡全乐,又想引出我背后的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也是这局中的一部分,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是死也不会说出背后的人是谁,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
南风爽朗地哈哈大笑。
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我对你那些破事儿没兴趣,我只对古董有兴趣。当玉春楼跟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你,你的眼是我需要的。南程花钱让你出千,你出人意料地把女老千给千了,聪明!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眼下我也有想请你帮忙的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帮我一次。”
“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爽快!”南风一脸欣赏地看着我,“她出多少我出双倍,帮我鉴定一下东西的真假。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碗和珊瑚是两个局。”
我很不屑,“仔细想想谁都看得出来。胡全乐就是铲地皮的,他哪有钱,谁知道他得罪了谁,想用珊瑚做局做死他。那天我是没说,骗来的珊瑚是假的,做工真的不错,就是行家里手也可能打了眼。现在筛子已经开始启动,就看看谁是家雀了。”
胡永吉遇到的骗局在旧社会叫筛子扣家雀。雀指的就是麻雀。
有很有能力组织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在广大农村地区安排人员扎根,等到时间够长之后,开始寻找家雀,那些有钱眼力又不好的家雀就成了冤大头。
这在农村很常。
但有的农村挖出的东西确实是真的。
说到底就是真真假假,让人摸不清。
如果有人铲到真东西,做局的便会大肆宣传,甚至能传遍整个中国。
我问:“什么时候让我帮你?”
“明天晚上九点,你来这里找我,我等你。钱你是现在拿走,还是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我的规矩就是,押金十万,我能看出来,四十万,看不出来,五万。”
“成交。”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和南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是我妹,她妈害死了我妈,抢走了我爸。”
南风跟我说了她的一些过去,南风的爸有很多产业,能见光的没有,南程接手的赌场,南风接手的古董。南风的妈妈受到冷落之后,郁郁寡欢,去世了。所以,南风一直把南程当做仇人。
现在她卖菩提里,就是爱好。
亨通宝行的老板就是她。
她专门收售古董,不铲地皮,所以她知道刚才那摊主有真的四体文钱,并没有铲走,而且宝行的人也不许把消息透露出去。
从这点来看,南风的人品不错。
只做自己的事。
玉春楼在我身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为了保证我和胡永吉,我准备做一场大局,如果玉春楼吃里爬外,我就除掉他。
回到旅馆,我再次把钱交给玉春楼,让她存起来,并告诉他们我要出去一晚上,具体的我没有说,让他们小心。
第二天晚上九点,我准时到达天河古玩城。
南风已经在店里等我了,见到我来,立刻吩咐店员:“上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