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和林阿娇跟出来之后,看着大门外的这些东西,也都惊恐不安,下人们之间更是偷偷低头私语。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送的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这个穷酸样,应该不是富贵人家送的。”
周一鸣没有急着回答父亲的话,他走到门外,一一拿起地上的东西,有几件东西上面还留有温度,一看便知这些东西对于送来的人来说,非常珍贵。
“相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阿娇忍不住问道。
周一鸣转过身,看着街上,开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东西,肯定是城南区百姓送的,这其中甚至会有失踪案受害者的家属。”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恍然大悟。
“百姓们太善良了。”林阿娇听完周一鸣的话,感慨万千。
周儒海捋着胡子,也是动容不已:“鸣儿,自你斩杀严世宽之后,为父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对你颇有怨言,怪你冲动之下,给咱们周家惹下了大祸。
不过此刻,为父突然明白,你做的对,咱大楚百姓太苦了,而这件失踪案,对他们的伤害,也太深重了。
鸣儿,为父今天告诉你,如果以后遇到同样的案子,你不要退缩,也不要为我们考虑,做你认为该做的事。”
周家下人听到主人这么说,一个个心里暗想,老爷子是不是疯了?眼前少爷闯下的这个祸,都不知道能不能闯过去,结果老爷不严加管束少爷就算了,还鼓励他去干蠢事,这个家看来是真的不能久待了,不然早晚陪他们见阎王。
周夫人心里自然不同意周儒海的说法,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当面反驳,。
林阿娇见到公公终于理解并支持周一鸣了,她一下子高兴坏了,走到周一鸣身边,牵起他的手:“相公,我和爹一样,永远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事。”
周一鸣感动的点点头,此时他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昨天晚上,真的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爹娘,还有娘子,你们放心,今后该做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少做,而且绝对不会让你们在担惊受怕。”
说完,周一鸣便转身打算回府。
来福看着地上的东西,赶紧问:“少爷,这些东西怎么办?”
周儒海也看向周一鸣:“是啊,鸣儿,我看这些东西应该送还给百姓,他们生活拮据,可能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送来了,咱们不能要啊。”
周一鸣心里明白,百姓们把这些送来,本就是出于真心感谢自己,如果自己不领情,硬要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反而是给脸不要,让百姓心里难过。
而且就算是他想把东西送回去,茫茫人海,东西又多,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的呀?万一到时候弄错了,反而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都留着。”周一鸣笑道,“小怀王的东西咱不能要,百姓给的东西,咱怕什么?都搬回府里!”
说完周一鸣带着林阿娇转身回府,一夜无话。
城南巡检衙门经过这次劫难后,人员损失惨重,衙门内部的破坏更是严重,所以一连七天,衙门都没有开门,周一鸣更不用去上差。
他终日关心外面关于失踪案的消息,可始终没有头绪,便只能整天待在府里,看看闲书,与林阿娇卿卿我我,如果心里不是压着一件大事的话,这种日子倒也惬意。
等到第八天的时候,朝廷分派下了一些人手,补充到城南巡检衙门里,巡检衙门这才开始正常办公。
周一鸣第一时间来到衙门上差,短短七天过去,再来到巡检衙门,周一鸣的地位和声望今非昔比。
新来的衙役与衙门里的老人,见到周一鸣之后,都主动上前打招呼,每个人在周一鸣面前都点头哈腰,一副使劲讨好的样子,这让周一鸣极不适应,甚至有时候觉得阵阵恶心。
就连之前介绍周一鸣来巡检衙门当差的曹主簿,对周一鸣的态度都变了。
之前周一鸣虽然是林老爷的姑爷,但鉴于曹主簿对自己有引荐之功,所以对他非常恭敬,在他面前总是以晚辈自居。
但此时完全变了,即使周一鸣想在曹主簿面前,以晚辈自居,曹主簿也不敢摆长辈的谱了。
不过这些变化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变化,发生在邓通与夏德章身上,自从那天晚上,和周一鸣经历过生死之后,两个人在心里已经把周一鸣当做了自己的带头大哥,不管周一鸣现在的头衔有多低,他们两个一见到周一鸣,就客客气气,像下属对待上级一样。
其他的变化,周一鸣都没有放在心里,甚至还有点不适应,唯独这个变化,他非常受用。
这俩老小子之前在自己面前可没少摆上级的谱,这次终于让周一鸣得到报复的机会了。
周一鸣第一天上差时,刚到衙门,邓通与夏德章就迎了出来,两人毕恭毕敬把周一鸣带到衙门后堂,又是端茶又是送水,伺候的无微不至。
喝过茶水之后,邓通与夏德章又赶忙问周一鸣的伤势怎么样,需不需要他们去找一个好大夫,帮周一鸣看一看。
“不劳烦了,这点小伤,没那么严重。”周一鸣摆摆手,拒绝了两个人的提议。
随后周一鸣问两个人,失踪案在上面侦办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探查到消息?
见周一鸣这样问,邓通站起身,走到门外,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他返身回来,将门关好,坐回原位,压低声音说道:
“我已经托熟人打听过了,大理寺少卿当时没有骗咱们,咱们走了之后,他的确是秉公办理,按照正常程序走的。
听说大理寺衙门最近这两天,可能会叫咱们去协助侦办,估计咱们去了之后,这件案子也就差不多能够结案了。”
“严求老贼那边,有什么动向吗?”周一鸣又问道。
邓通与夏德章全都摇头:“严求那边始终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好像一直在按兵不动,不知道这个老贼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反倒是太子那边,好像是出手了。”夏德章补充道。
周一鸣眼睛一亮,赶紧追问:“有什么消息?”
夏德章顿了一下:“之前我一个同僚,现在已经升任会京总务府,担任要职。
据他所说,太子好像偷偷给大理寺衙门通过消息,让他们一定要秉公处理这件案子,绝不能徇私枉法。”
周一鸣端着茶杯,一阵思索。
据他之前猜测,太子绝对是一个聪明人,这件案子此时闹得沸沸扬扬,其中又牵扯到了严求,按常理来说,太子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掺和进去。
因为如果这件案子最后严求获胜,周一鸣他们不但会死无葬身之地,太子也会公开与严求撕破脸,在没有实权的时候,太子只是一个称号,有实权的严求可以有无数个方法,让太子被废,甚至丢掉性命。
就算周一鸣他们能够侥幸逃过一劫,这一件案子以严求失败而告终,太子能从中获得的利益也非常少,最多也就是获得周一鸣他们的忠诚,以及收获一些百姓的爱戴。
这相比于太子的付出,杯水车薪。
他依然会得罪严求,依然会面临险境。
周一鸣百思不得其解,太子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自己呢?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人——小怀王。
难道是小怀王极力说服了太子?
想到这一点,周一鸣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对小怀王的感激。
自从从大理寺衙门回来之后,邓通与夏德章的日子就不好过,两个人不但要面对家人的埋怨与责难,还要时刻担心与警惕严求老贼的报复,可以说是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两个人在这期间,多次想去周一鸣家,探探周一鸣的口风,但一来现在的周一鸣他们惹不起,二来与周家不熟,贸然前去,周一鸣不一定搭理他们。
所以两个人在家的时候,一直盼着城南巡检衙门赶紧开门,因为这样,他们两个就能见到周一鸣了。
此时见周一鸣沉默不语,邓通与夏德章,再也坐不住了。
“周兄弟,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需不需要我们上下打点一下?如果需要的话,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两个就出了。”
周一鸣抬眼看向两个人,微微一笑:“看来你们两个当差这几年,没少刮呀?”
邓通与夏德章一脸不好意思:“没有,都是辛苦钱。”
周一鸣冷笑一声:“没有就好。眼下你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如果你们去疏通关系,给相关人等送钱的话,被人逮到,咱们有理也说不清了。”
邓通与夏德章连忙点头。
喝过几个杯茶水之后,周一鸣觉得再这样作威作福下去,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站起身,和邓通他们告别:“行了,水也喝的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办公吧,我也出去忙了,毕竟咱们都是吃官家饭的,不能老是摸鱼呀。”
说完周一鸣独自出来,来到自己抄录位置上,继续喝茶水看邸报。
身边的几个同僚,之前替周一鸣抄写文档时,心里对他还颇有微词,此时几个同僚争着抢着要帮周一鸣把他那份工作干完,争抢之间甚至还差点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