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晏清走后，韩老太在凳子上如坐针毡。
只能坐在屋里等待消息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跟着他一起去看看才好。
林月茹看出老太太的焦急，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便问道：
“娘，您跟我讲讲晏清还有三哥他们小时候的事儿吧？我还没听您说过呢。”
“他们几个小子啊，小时候脾性都不一样。”
一说起几个小子，老太太陷入回忆之中，脸上果然有了笑。
“老大小时候最稳重，他是当老大哥的，得领着这几个小的嘛。老二老三小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多，我和你爹成天天不亮就下地，天擦黑才回来，那时候全靠他帮忙看着两个小的。”
“老二和老三性子最像，两个人都是咋咋呼呼的。成天上蹿下跳，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那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河里捞鱼，全都少不了他们俩的份儿！”
老太太说着，想起几个小子小时候的调皮样子，嘴角终于弯了弯。
林月茹忍不住问道：“晏清呢？娘，他小时候是不是也特不爱说话？”
“不是。”
韩老太果断地摇摇头。提起韩晏清，她脸上不由得泛起几分宠溺。
“老四小时候最招人喜欢了。他小的时候嘴甜，人长得白白净净又好看，抱出去人家都以为是闺女呢！人家逗他，他也不生气，有时候还得反过来噎人家两句！”
林月茹噗嗤一笑。
想想现在韩晏清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模样，再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她接着问道：“那晏清是怎么想起来习武的呢？”
“他习武的师傅，就是山那头的一个老爷子。那老头是那两年才搬到我们那儿去的，孤家寡人一个，成天也不干什么事儿，吃饱喝足了就在山上到处溜达。”
韩老太叹口气，“也是巧了！那天我带着老四他们上山正好碰到他，他见到这几个小子后，一眼就看上老四了！说要收他为徒，教他习武！”
“他真有几分本事？”
林月茹听得津津有味，挪动板凳坐到了老太太跟前。
“有！”韩老太提起这个很是赞叹，“你爹说让他比划比划，他一只手把树掰折了！”
林月茹适时出声：“这么厉害！”
韩老太点点头。
“不过那个时候我和他爹不愿意让老四去。我们想着老二老三都是闹腾的性格，学个武合适，老四怎么看怎么不像那块料。”
“结果那老爷子信誓旦旦地跟我们保证，说只要老四好好学，将来肯定不会比他差！他一问老四，老四竟然也愿意跟着他去学！我们这就把孩子交给他了。”
林月茹连忙问，“那这位老爷子现在在哪儿呢？”
韩老太叹口气，摆摆手，“走了。”
“老四被抓壮丁的前一年，突然就走了。走的时候也没留下个什么信儿，老四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这都不用想，这位老爷子指定不是一般人。
身上习武，还一个人躲到深山老林里，这太不正常了。
只是不知道，那位老爷子会是什么身份。
韩老太打开话匣子后，又拉着林月如说了好些他们弟兄小时候的事情。
林月茹耐心听着，时不时地还反问几句，哄得老太太总算是暂时忘了韩老三的事情。
正说着话呢，外头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道身影从门外闪进来，林月茹抬头一看，是韩晏清。
两人赶紧起身问道：“怎么样？”
韩晏清拍了拍身子，将寒气驱走，温声道：
“娘，您别担心，王爷今日正好在府上。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到佟夫人哪儿歇下了，我们不好打搅。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如寒，明日早上王爷一起，他就会转告。”
韩老太这才放心些。
林月茹起身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水暖暖身子。”
韩晏清笑着接过水，马上低头啜了一口。
林月茹忍不住嗔怪道：“别急，这还有点烫呢，慢慢喝。”
韩老太丝毫没有注意到小两口的动静。
她坐下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问道：“老四，你觉得这事儿能成吗？王爷能愿意帮我们吗？”
韩晏清在一旁坐下，对她保证道：“娘，您放心吧。”
“且不说王爷和娘娘都是重情义的人，知道此事后肯定会尽力帮我们。就算只是为了那处矿产，也一定会帮忙的。”
林月茹忽然想到，“他们偷偷挖矿，怕是死罪吧？”
“是，”韩晏清看向她，“这时候矿产都是朝廷的，他们敢私自开采，而且还这样作践苦力性命，王爷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韩老太听了他们的话，这才觉得放心些。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看了看坐在一起的小两口，忽然意识到些什么。
连忙起身，“那你们快歇着睡一会儿吧，我也先回房了。”
林月茹不放心韩老太，干脆提议道：“娘，要不您今晚跟我一起睡吧，让晏清去二哥那屋凑合一晚。”
韩晏清转过身，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了茹丫头，你三嫂还等着我的信儿呢，我得回去跟她说一声。”
韩老太没看到韩晏清的眼神，摆摆手走了。
韩晏清将门关好，转身上床躺到了林月茹身边。
他侧身躺着看向她，幽怨道：“你竟然要将我赶到二哥哪儿去睡。”
林月茹失笑，“什么叫将你赶去？我不是担心娘么，想让她跟我一起睡我好宽慰宽慰她。”
他抱住她，“那也不行。”
林月茹越发想笑了，“韩晏清，你改名叫韩娇娇吧。”
“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有时候使小性子什么的，还挺像个小姑娘的。”
韩晏清将她牢牢抱在怀里，闻言又用了几分力。
这样亲密无间紧紧抱在一起，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一样的感觉，反倒让两人莫名安心。
她轻声问：“你还记得三哥么？”
一阵沉默后，他低声道：“很少。”
他刚重伤回来的时候三哥倒是在家，但是那时候他脑子里一团浆糊，整天像个傻子似的，跟三哥也没什么过多接触。
后来为了给他治病，全家都拼了命的赚钱，三哥大多数时间就都在外头走镖，他们就接触更少了。
小时候自然是很亲密的，只不过他都记不起来了。
两人很久没说话。
就在林月茹都要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韩晏清忽然出声：
“如果我没有生病，家里没那么捉襟见肘，兴许三哥就不会冒险去走那趟镖，他可能就……”
林月茹猜到他下面要说什么，忽然伸手挡在他嘴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许你这么想。”
“即使没有你这档子事，家里也会有别的需要用钱的地方，走镖也是三哥喜欢做的事情，他不只是因为你才去的。”
她柔声安慰：“况且三哥身手也比平常人好，不正是因此，那趟才会特意叫上他么？即使没那么需要这份钱，三哥也会被叫上，他也会去的。”
韩晏清觉得林月茹的声音像是冬日暖阳一样，他沉溺其中，身心俱暖。
这件事已经压在韩晏清心头许久了。
他谁都不敢问，也不敢说。
直到今天听到林月茹这番话之后，他才忽然觉得心头一轻，仿佛再也不用背着这么重一块石头了。
他更用力地将她抱住，轻轻亲了亲她的头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