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语气悲凉道“我出嫁的那天奶娘偷偷告诉我的,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何皇帝从来不让我叫他父皇,我基本也没见过他几面,我刚生下来就被皇帝送给宫里的其他夫人抚养,母亲也就是想我的时候才偷偷过来看我,万幸的是,我的养母杨夫人一向跟我母亲交好,我也多少也受到了杨夫人的特别关照,杨夫人对我也是视如己出。”
穆晟奇道“杨夫人?”
清河公主点头道“嗯!是杨夫人,就是公子修的生母。”
穆晟闻言也是一阵感慨万千,原来还有这般曲折的过往。
穆晟好言安慰道“姐姐,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我们生在当下,还是要往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清河公主闻言,冷哼一声道“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你不知道当今陛下,你眼中的慈父当年做了什么,你可知道当年他是怎么对待我母亲的?母亲乃将门之后,当年是越国上卿赵无疾的女儿,母亲她深通武艺,其实她有无数次机会从晋宫逃走。”
“可晋帝为了把她留在身边就将我送给杨夫人收养,把我牢牢控制在晋宫,只要我在宫里一天,母亲便始终无法弃我而去,我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太子笙的后代。”
“直到后来母亲生下了你,她这一生注定就只能困守在这深宫之中再也不得自由,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想明白这里的关系,我自始至终都是母亲的羁绊,是晋帝用来控制母亲的工具,我怎么可能不愤恨当今陛下。”
穆晟闻言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姐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他可是一言可落万首的皇帝。”
清河公主对着他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他是富有四海至高无上的皇帝,我不同于母亲,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怎么办?其实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知道这天下大势总归是要有个结果的,这个天下到底姓谁我一介女流之辈并不关心。”
“可是他当年如此对待我母亲,这个心结我始终不能放下来,也幸亏我是个女儿身,如果我生下来就是个男儿身或许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今日也是有感而发,你是我亲弟弟,这些话憋在我心里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倾诉,今日终于说出来了,只是时常想起母亲来我始终对母亲有愧疚之感,如果不是我,她也不至于此生总是郁郁寡欢……”
穆晟道“姐姐……”
穆晟闻言除了好言安慰,也说不出其他……童年创伤总是需要时间治愈的。
辞别了姐姐,出了公主府,回去的路上,穆晟看着手中赵姬留下的遗物,一路上都在回想公主说过的话。
回到府内,他翻箱倒柜找出了赵姬的古画,将其悬挂在房间内,看了半晌便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封帛书,和一个金丝玉镯。
穆晟打开帛书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看完后他心里一阵难受,这是母亲留给儿子最后的临别遗言,寄托着这位母亲的思念与不舍,那副留下来的手镯也希望能够传承给她未来的儿媳妇。
看到此处穆晟不自觉的竟然有一丝眼泪滑落滴在手上。
这让他回想起来前世的记忆,想起他那一世的父母,不知道他们可还安康?
穆晟抬头看了看赵姬的画像对她拜了三拜,自语道“我会替您儿子好好活下去的……”
穆晟唤来了芸儿,想好好听一听夫人生前的故事。
芸儿到了屋内,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说道“公子你找我有事?我听说你去清河公主家了。”
穆晟点头道“嗯是的,姐姐留给了我一个盒子,说是母亲的遗物。”
芸儿惊讶道“噢!是吗?是夫人留下来的?”
穆晟便把在清河公主那里听到的事情跟芸儿复述了一遍。
芸儿听罢表情也有些黯然的说道“没想到清河公主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穆晟抬起头看了看那画像上的女子脸上似乎有一副淡淡的哀愁之色问道“芸儿,母妃生前父皇对她到底如何?我姐姐说母妃总是不开心,是不是这样?”
芸儿想起夫人顿时有些黯然神伤,说道“公主说的是也不是,夫人生前极受陛下宠爱,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把公主强留在宫里用来要挟夫人,不过你放心,夫人在宫里从没受过什么委屈,皇帝对夫人可以说是少见的全心全意,甚至皇帝一度想要打破传统立夫人为皇后,后来在太子太傅崔琰的极力劝阻之下才作罢,如果当初夫人真的做了皇后之位,公子您现在也早就是太子了。”
穆晟闻言微微额首,也没当回事。
穆晟道“那为何这画像上母妃总有一种化不开的愁苦之色?难道是对越国太子笙难以忘情的缘故?”
芸儿沉思半晌说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我跟在夫人身边很久了,大约知道夫人的心思,夫人放不下与太子笙的情感只是一方面,夫人郁郁寡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可能也爱上了当今陛下,可所爱之人居然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这让她始终难以释怀,所以才终其一生郁郁寡欢……”
穆晟闻言内心深处也是一阵感叹,哎!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总是如此相近。
他看了一眼芸儿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心中一动,说道“芸儿你过来一下。”
芸儿回头疑惑地看了看长平君走到他身边。
穆晟拿起桌子上的手镯戴在她手腕上说道“这是母妃的遗物,也是留给她未来的儿媳妇的,你可要小心保管。”
芸儿本来还挺高兴他送她一副玉手镯,正把玩呢!一听这个迅速摘下手镯还给他,说道“公子,这可使不得,这只能送给慧玲妹妹,她是正妻,我可没资格戴……”
穆晟一把拉过芸儿揽入怀中,又把这副手镯戴在她手上附在她耳边说道“芸儿,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正妻,收下吧,我想母亲如果活着也很愿意认你这个儿媳妇,对吧?”
芸儿闻言顿时眼闪泪花道“公子…夫君…我实在不值得你如此对我…我只想守在公子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穆晟动情道“芸儿你值得,我过去太过忽视你的感受了,不知不觉间你我二人竟然相知相守了这么多年,从宫里到这长平君府,若非礼法约束我一定要迎你为正妻,真是委屈你了,收下吧!既然我给不了你名分,这副镯子你就收下吧,在我心里你始终最重要。”
芸儿情绪激动道“夫君……”
芸儿躺在穆晟怀里哭泣起来,他只好缓缓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穆晟心中却在盘算,这样一来,至少芸儿心里会平衡一些,不然以芸儿的性格,今后正妻田慧与芸儿早晚水火不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只能打个平衡牌。
数月后,庭院中蝉鸣不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七月份,夏日炎炎,穆晟在院中发呆,他取过一份前线传来战报,心中正在分析东北方向的战事进程,梦想着,自己也有一天可以像公子修一样,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午后,宫里又来人通知,穆晟施施然照常来宫里上朝,来到宣政院大殿内他自是寻了一处位置坐下来。
一盏茶功夫后,宣政院中皇帝驾到,众臣工一阵山呼万岁,各位朝廷重臣相继向皇帝汇报工作。
此时一名大臣前往御前奏对道“启奏陛下,前线军报,我大晋开拓之岭南四郡受到南蛮联军入侵,据岭南主将武成候陆盛上书,此次南蛮联军声势浩大,足有数万众,据说首领是南蛮联军中昔族与山傀的首领,号称什么长生大帝的。”
“陛下,岭南四郡为我大晋新辟之土,当地民风彪悍不服我朝治理,当地屯田部队仅能勉强自保,若是想击退外敌,还是想要朝廷在拨付五十万担粮草才可用兵南下退敌……”
皇帝手持前线军报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准奏。”
皇帝扔下军报,抬头扫了一眼大堂目光落在穆晟身上说道“晟儿你近前来。”
穆晟赶忙上前跪拜奏对道“陛下万年儿臣谨闻圣训。”
皇帝道“晟儿等粮草装运完成后你负责押运粮草南下岭南,顺便在陆盛手下做事,你自幼长在深宫中,也得见识一番我晋军如何行军布阵消灭敌酋。”
穆晟闻言心中一动,看来这是父皇要给自己镀金了,看来军报上情况,在加上皇帝漫不经心的语气,他感觉前线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可能也就比公子修在北方二郡遇到的问题要棘手一些而已。
穆晟拜谢道“陛下万年,儿臣定不负陛下重托定当披肩斩锐,冲锋杀敌,以壮我大晋军威。”
皇帝闻言微微额首道“好!好!晟儿你退下吧,现在就去找内史田坚那里筹措粮草。”
从太级宫退朝后,穆晟马不停蹄来到了岳父田坚的官邸,因为是转运粮草,全国税收,国库管理等等这些事情都在治粟内史的管辖范围内,他也要去跟老丈人交接一下工作,顺便拜访联络一下与老丈人的感情。
内史官邸,门口已然等着几位内史府的属官,穆晟与他们寒暄几句就径直去了内堂。
进了内堂,只见田坚在案头极认真的办公,田坚新官上任不久,果然是红光满面,干活都格外卖力,这可是连跳好几级直接从地方中层坐上了中央九卿的高位,任谁都得是兢兢业业对得起领导的栽培与信任。
穆晟微微一笑上前拜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田坚这才抬头一看,发现女婿长平君在堂内,笑呵呵的摆手道“原来是长平君来了,来来!请坐!”
穆晟坐下寒暄几句后就把刚刚朝廷决议的文书递给他。
田坚接过文书便仔细读了起来,时而皱眉,时而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长平君,实不相瞒,要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多的粮草,怕是有困难,最近几个月关内多地出现灾害,也需要朝廷拨付粮草赈济灾民,眼下我也只能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