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走向自己的屋子,还未进门,便听得脑后一阵风声,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一只脚却已经重重地踢到她的腰上,直接把她踹翻在地。
又有一只肥厚的手拎起她的领口,照着她的面颊啪啪打了两耳光。
“卧槽!”
系统忍不住爆出粗口,它几时见过自己的宿主受过这样的气?
“揍回去!揍死他!”
谢月面颊偏向一边,显出很少的痛楚和更多的麻木。
来人是谢家耿管事的儿子耿元,生得又胖又壮,闲得无聊时,便会带着人来一起欺负谢月取乐。
耿元狞笑着道:“听说你这个表子养的也想去青乙山?”
谢月不作声。
存心找事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回答与否就停止欺凌的行为。
旁边的人起哄道:“耿元,这可是谢家二房二小姐呢!这可不是有修仙的机会!”
他们故意把“二房二小姐”几个字咬得很重,可谁都知道这二小姐比底层下人也不如,毕竟底层的下人被打了还能还手,谢月连还手也不能。
谢月所在的陈国一向礼敬修仙之人,耿元前两日见着青乙山的那几个弟子就眼热得不行,不成想他们这些下人身份低微,竟连个测试的机会都不配有!
而谢月,这个比他更低贱百倍的贱人,竟可以堂而皇之地去参加!
耿元怒从心头起,见着谢月不吭声的模样恶意更甚,又把她甩到地上,狠狠地踹了几脚。
系统惊呆了:“你这是干嘛呢?还手啊!”
谢月一动不动。
适时地,有人提醒道:“耿元,还有‘那个’呢,别把人打死了,不然就没的玩了。”
耿元顿时想了起来,抓着谢月的头发,把一样东西丢到她跟前:“小贱人,刚才测了天赋,你天赋如何?”
旁边就有人道:“看她这丧气样能有什么天赋,要是真是什么天才,还会这样走回来?”
谢月轻声道:“我没测。”
“啪”,她脸上又挨了一下打,耿元很是顺手,道:“表子对自己倒是挺自知的,既然没测天赋,那小爷给你个机会来瞧瞧你的天赋。”
耿元用脚把谢月面前的纸包拨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粉末,随着纸包的打开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香气和热意。
“卧槽!”系统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这是扶桑木血!”
耿元挤挤眼:“把你的手放上去。”
系统拼命唤道:“这不能碰!”
“日出扶桑,扶桑树生长在极东之所,长久受太阳照耀,它的枝干磨成粉,称为扶桑木血,性极烈极热,像你这种没修炼过的凡人,碰一下就能把皮肉烧穿。”
系统又奇怪道:“扶桑木血何其难得,怎么会出现在谢家?之前也从未听过啊。”
谢月不动。
耿元不耐地催促道:“快点!”
耿元之前打她,这实在是已经看惯了的场面,有些人不感兴趣,便进了谢月屋子到处翻找,乱扔东西,随着一床被子落在不远处,里面发出轻微的鸣叫,一只受伤的小鸟艰难地抖着翅膀钻了出来。
谢月的瞳孔微微睁大。
耿元立刻上前一把攥住了小鸟,小鸟发出了尖锐急促的啼叫。
谢月的眼睛难以从小鸟身上移开。
耿元轻蔑地看着她,看了一眼小鸟身上的伤口,随手撕开了:“贱种还敢养鸟儿?你这样的贱种也就只配养这样的破烂东西了。”
小鸟鸣声更甚。
耿元抬起下巴:“快点,你把手放上去,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骗子。
谢月沉默了一下:“好。”
谢月伸了个指尖,就在触到的一瞬间,不期然的尖锐疼痛从指尖传遍了全身,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抽出手是人下意识的本能。
但她的这种本能是不被允许的。
谢月瑟缩了一下,随即把手指放了上去。
于是整个手指都是针扎的触感。
痛到几乎麻木。
旁边的耿元等人看得有些惊悚。
他们是知道这东西有多疼的,接触到的时候一下子就是贯穿了脑子和心脏的疼,晚一会儿把这东西洗掉都会有皮搓掉的冲动,根本受不住。
有人小声道:“这特么也太夸张了吧?”
谢月连一丝痛苦的神色都没流露出来,这还是平日经常皱着眉头抽抽噎噎畏畏缩缩的谢月吗?
这反应几乎让他们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失效了,或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有些跃跃欲试去再看看东西的真假。
但下一刻,就有人惊呼道:“你们看!”
谢月手指沾了朱砂,看不出具体颜色,但隐约能分辨出腐烂的痕迹。
下一刻,她的指甲落到了地上。
直接被腐蚀掉了。
谢月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嗓音发抖而平静:“还给我。”
耿元惊惧之下,直接更紧地攥住了小鸟,随即这一瞬的惊惧被更多的好奇和兴奋取代,他道:“你把整个手放进去。”
系统道:“你是用剑的人啊啊啊啊!右手再不拿出来要废掉了!”
谢月半个手都是滚烫的,这让她对自己的指甲掉落都没有很明显的感知,那种热却是渗透了皮肉,直扎进骨头缝里,给她一把刀,她能直接把手剁了。
谢月把手掌放了进去。
系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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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月看着耿元,她生得瘦弱,一双眼睛在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大而幽深,几乎带了点渗人的味道:“还给我。”
但不具备威胁力的渗人是无法让人害怕的。
耿元的指甲抠进鸟儿受伤的翅膀处,些许的鲜血散在他的指甲里。
她的指甲和血肉在片片掉下。
小鸟已经无力发出啼声。
谢月捡到她的时候,风雨摧折了她的翅膀,她全身湿漉漉的,瘦得一身柔软的骨头历历可数,只有一颗心脏,滚烫而温热地在她的掌中跳动着。
她想活着。
她也想活着。
她们都想活着。
耿元说,不行。
他的一对小眼睛被周围的肥肉挤在一起,几乎看不见了,他把一个东西丢到谢月面前,说,攥紧了,再把这纸上的话念出来。小爷说了要看看你的天赋,这不还没看出来吗?
谢月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过分的热气似乎把她的脑子一并炖煮了,而手上竟然还能传来轻微的抽搐疼痛感,她已经无力思考,只麻木地念道:“天赋百灵,地生万物,神归八荒,魂居心处,以吾身吾神吾魂为介……“
很奇怪,明明已经痛到神志不清,她的意识却仿佛分成了两半,看见了从耿元手中落下的小鸟。
小小的一只。
全身僵硬。
血迹凝结在她的羽毛上。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只能吹动她最纤细的绒毛。
这就是死亡吗?
从小的经历告诉谢月,不反抗才是最好的,他们对她羞辱够了,无趣了,自然就会放了她,她就又能保住性命,拖着自己一身的伤苟延残喘。
本能在让她求生。
在她甚至没有“活”的概念的时候,她就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她的整个生命和灵魂都在告诉她要活着,不管遇到了什么,遭受了什么,都要活着。
以至于她从未思考“活”的另一面。
原来就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死。
好像并不可怕。
安安静静的。
谢月平淡地念出了最后一句话:“大道三千,莫不我入。”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
空气骤然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