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蝉换掉睡衣下床,抓起围巾胡乱往脖子上一裹,蹲在地上换鞋。
卢明明肩膀挂着洗脸毛巾进来,一看她的装束惊了:“梁蝉,你现在要出去吗?过十点半了。”
宿舍门禁比学校大门的门禁要严格,马上就要关门,她这会儿出去还能赶回来吗?
梁蝉站起来拿上手机,从围巾里勾出被缠住的头发:“你们锁门吧,我在校外有住的地方。”
“哦,我懂了——”卢明明想到之前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蒋祈树,顿时收起担忧的心,拖着调子揶揄道,“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梁蝉感到莫名其妙,考虑到楼下的门快关了,来不及深想,出了宿舍门就跑起来,赶在宿管阿姨关门前顺利溜出去。
夜里风冷,空气像裹着冰碴,梁蝉跑到校门口出了身汗,躬着腰背缓了缓,待到气喘匀了,再直起身走到路边拦车。
刚好有送学生回来的空出租,梁蝉很轻易地打到车,调出手机里李傲然用蒋祈树的手机发给她的地址,照着念给司机阿姨。
司机阿姨随口问了句:“这么晚还要去酒吧呀?一个人去玩的话,最好注意安全。”
梁蝉属于话少的人,人家主动问话,她也不可能当没听见,笑笑说:“不是,我去接男朋友,他喝得有点多。”
司机阿姨闻言,打量她一眼,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见到这么一个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大晚上跑去酒吧接男生,难免多关心两句:“你男朋友也忒不像话了,哪有让女孩子接的,路上万一出点啥状况怎么办?”
梁蝉难以解释,含糊道:“我男朋友人很好的,今天应该是意外。”
司机阿姨还想补充一句,姑娘你是不是被pua了?都这样了还替男生说话。这话说出来有点越界,她忍住了,只默叹了声。
梁蝉自然不清楚,在司机阿姨的心里,她被贴上了“恋爱脑”标签。
车开到那家清吧门前,三个清醒的男生站着聊天,个个冻得缩脖子揣袖子,两条腿不停地捣腾。唯一一个喝醉酒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垂着头,如同一尊化石。
车还没停稳,梁蝉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天这么冷,坐在地上很容易着凉。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他们三个大男生,经常打球锻炼,怎么会搬不动一个蒋祈树。
梁蝉拿出手机扫码付车费,司机阿姨伸手盖住收款码:“先别忙着付钱,你们一会儿不是还得回去?我送你们,免得你另外打车,麻烦又浪费时间。”
梁蝉点头道了声谢,推门下车。
“哎,人来了。”冻得上下嘴唇直哆嗦的林昊率先看见梁蝉,给另外两人说了声。
李傲然和梁斌同时扭头,前者吸了吸鼻子,演上了:“梁蝉你可算来了,不是我们不管树哥,你看他这样子,九头牛都拉不动!”
梁蝉走过去,蹲在蒋祈树面前,既然他们说拉不动,她就想着先把人叫醒试试看:“蒋祈树。”
醉酒的人没什么反应。
司机阿姨还在路边等着,梁蝉不好意思让人久等,两只手抱住蒋祈树的胳膊摇晃:“蒋祈树,你醒醒啊。”
“梁蝉?”蒋祈树缓缓撑开眼皮,凑近她的脸看。
眼看着嘴巴就要亲上,梁蝉连忙捧住他的脸:“是我,你能走吗?我们送你回家。”
蒋祈树甩了下头,试图甩出冲上脑门使他不清醒的酒精,但作用微乎其微:“能……能走。”
梁蝉松口气,很好,还能听得进她的话。
蒋祈树借力站起来,踉踉跄跄走着蛇形步伐,好几次险些跌倒。梁蝉不敢松手,牢牢地抱紧他,渗出了一脑门的汗:“车在那里,我们走过去就好了。”
司机阿姨看着着急,降下车窗喊道:“你们三个不知道搭把手啊,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出力!”喊完话,阿姨似是不理解,音量小了点,嘀咕道,“真是的,人高马大的三个男生扛不动一个,还叫女孩子打车来接,什么世道。”
被教育的三个男生立刻伸出援手,帮忙把蒋祈树塞进出租车后座,梁蝉跟着坐在后排方便照顾他。
直到车门被关上,梁蝉一脸懵:“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李傲然示意司机阿姨降下后车窗,他趴在窗沿,探进去半颗脑袋,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这车也坐不下我们三个,这样,我把树哥的公寓地址给你,你带他去那里住一晚,顺便照顾一下他。我们另找地方住,有事电话联系。”
见梁蝉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李傲然打了个哈欠,不想再跟她解释一遍,直接拿走她的手机,添加上自己的微信好友,然后给她发了一串地址:“门锁密码是树哥生日,我们好久没去,不知道密码改了没有,打不开你就用树哥的指纹。”
“好了,咱们分道扬镳吧。”李傲然把手机还给她,意识到自己困得脑子成浆糊,说错话了,赶忙改口,“不是分道扬镳,我的意思是分头行动……也不是……”
不等他再废话,司机阿姨直接升上车窗,一脚油门轰走了。
李傲然吃了一嘴巴车尾气,两手叉腰,噘着嘴皮子吹了吹额前飘逸的刘海:“树哥结婚我要是不坐主桌真的说不过去。”
*
司机阿姨从后视镜频频观察蒋祈树,模样是好的,就是人品不怎么样。果然,渣男一般都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胡作非为。
“姑娘,你最好还是叫他朋友过来照顾。”阿姨好心建议,“孤男寡女的,容易出意外。”
“没事的阿姨。”梁蝉还是那副很好说话的乖巧模样。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恋爱脑”是很难拯救的,阿姨不再劝,安静开车,半个多小时后停在宜大附近的高级公寓楼下。
梁蝉叫醒了蒋祈树,虽然他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好歹自己走到了电梯前,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顺利到达指定楼层,一层两户的结构,梁蝉根据门牌号找到蒋祈树的房子,他自己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用不着她扶。她划开密码锁盖,输入他的生日。
寂静的走廊上响起密码输入错误的警报声,吓了她一跳。
蒋祈树的生日就在昨天,她怎么可能记错,所以记错的人是李傲然——门锁密码不是蒋祈树的生日。
她无奈抓起他的手,拇指指腹按在指纹感应区,“嘀”的一声,门终于开了。
此刻的梁蝉已经累瘫,不知出了多少汗,感觉脖子都是湿漉漉的,她扯下围巾丢在茶几上,看了眼直挺挺地倒在沙发里的蒋祈树。
正发愁该怎么照顾他,手机里来了消息。
李傲然:“你们顺利到家了吗?”
梁蝉坐在沙发扶手上歇气,握着手机回他的消息:“到家了。”
李傲然:“ok。”
李傲然:“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树哥喝多了可能会说胡话,你别当真。”
梁蝉:“什么胡话?”
李傲然:“比如要跟你分手之类的话,你别信,他脑子不清醒。”
之后他就没再发消息过来,彻底消失了。
梁蝉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装了一脑袋问号,今晚很多事情透着诡异,她甚至不知道蒋祈树为什么会喝醉。
他分明不是个放纵的人。
梁蝉找不到答案,目光环顾四周,房子是极简的装修风格,居住的痕迹不明显,可见蒋祈树不常住这里。
她摸索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码放整齐的矿泉水和饮料。
梁蝉拿出两瓶矿泉水回到客厅,蒋祈树睡得很沉,不像是会说胡话的样子。
她把水放在茶几上,找到他的卧室,从床上抱起一团深灰色的被子,盖到他身上,准备撤离时,手被他紧紧攥住。
梁蝉趔趄一步,膝盖抵在沙发边沿,上半身前倾,离他很近:“蒋祈树,你醒了?要不去床上……”
“睡”字尚未说完,微张的嘴唇就被攫取了,两人的位置顷刻间颠倒。
天旋地转间,梁蝉成了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心脏怦怦跳,唇瓣发麻,像一只任人揉捏的玩偶。
过了许久,一只手拨开盖住她额前的发丝,她掀开眼皮,是他漆黑迷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