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羞恼红云浮在慕容灵的俏脸之上。
不只是慕容灵猜到了,程先生也猜到了,他摇头淡淡然笑而不语。
“是如厕!”
郑万财呼出来,他本不是失礼之人,无奈今天儿子的优秀冲昏了他的头脑,使他一时失态。
“咳咳咳……”
程先生被空气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其实,只有慕容灵知道,郑光宗这首打油谜诗是说给她听的。
“他不只有大才,还有歪才!”慕容灵心道。
这时,香菱取来笔墨纸砚,在桌上摊开。
程先生率先过来,而后慕容灵也忍不住过来,想要一睹郑光宗落笔之诗。
郑光宗立于桌前,未提笔,有所思。
“哼,装模做样!”心中腹诽,绝不相信读出如厕所之诗的人,能写出锦瑟文章,肯定是从别人处窃来的,慕容灵等着看郑光宗能憋出什么诗。
“我儿在酝酿。”见儿子不落笔,郑万财小有尴尬,他觉得一个有才的人必会落笔成诗。
其实对于熟背唐诗宋词的郑光宗来说,随便来一首并不难,只是写那一首才好,这是个问题。
经过思考。
郑光宗脑中灵光闪过。
他伸手提笔,悬腕挥毫。
字……很丑,却是一气呵成。
墨迹未干,程先生已经轻拿于手,沉吟出声道: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程生先读完,高声又道:“好诗,好诗,好诗……”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没有大才,断然不可能一气呵成如此之诗词。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慕容灵重复这一句,再抬眸迎上了郑光宗坏里坏气的眼光,她不由咬牙。
事实证明,眼前这个可恶的公子哥确是才华横溢。
但是……但是……慕容灵无法将写下“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之句的人,与眼前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从程先生的神色之中,郑万财已然明了,儿子所写之诗是极好的。
但是,郑万财不再说话!有程先生的赞许就可以了。
“贤侄,你有此才情,如若参加科举必会高中,为国效力,为朝庭尽忠,岂不美哉!”程先生多年未起爱才之心,今见郑光宗挥毫之间写下这般诗句,不由得想让他入仕为官。
“伯父,小侄我无意仕途!家有良田万顷,槽头骡马成群,父亲膝下只有我一子,母亲早逝,我想在父身边尽人子之孝!也许伯父会笑我胸无大志,但人各有志,小侄我只想过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闲散生活,人活今世未有来生,小侄我愿做个逍遥小地主。”
这……
有理有据。
程先生不由扼腕痛惜,不过的确是人各有声,不可难人所难。
不只是程先生如此,就连对郑光宗有成见的慕容灵也说道:“郑公子胸有才情,做个逍遥小地主固然是好,但你上报国家下恤民生不是更加的追求吗?”
“人的追求不同!请小姐好意!”郑光宗未在轻浮,倒流露出一股儒雅之气。
不知不觉,时至正午。
郑万财吩咐备下酒宴,请程先生与慕容灵边饮边聊。
菜肴丰盛。
只是酒水无味。
郑光宗觉得,大乾所谓的美酒淡如水,都没有啤酒的度数高!怪不得古人能饮几斤!
“人的追求不同!”
程先生放下酒盏。
“天下学生千万万,无一不想金榜题名一朝高中,光宗耀祖,入朝为官一展胸中报负,不负平生所学!而贤侄你年纪轻轻才高八斗就想在家像你父亲一样当个地主,伯父我属实不解!贤侄,你倒是说说,读书为何?”
读书为何?
目标已经达到,原因反而变得扑朔迷离。
想听听郑光宗有何高见。
“伯父,我相信每个读书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所说之话,只代表我一家之言。”郑光宗谦虚道。
虽然他脸上还留有青肿,但在慕容灵看来,他似乎有点小帅。
酒宴间,慕容灵未再刁难郑光宗,反而觉得他是个难以理解的人,使她越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贤侄请讲。”程先生道。
“窃以为,读书最初朴素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闻听郑光宗之言,程先生尤如醍醐灌顶,更似当头棒呵!困扰了他几十年的问题,一朝拨云见日。
“贤侄高论!”程先生诚肯报拳道:“贤侄所语真乃金玉良言,这些话可为当下学子人尽皆知。”
说完,程先生起身,来至窗边。
窗牖大开,阳光炙然,风徐徐,花艳艳,知了不厌其烦聒噪着……而程先生因为心结已解,此刻心静如水似不波古井。
一生追求,老年迷惘,又被一语洞悉天机,回想自己走过的路,无悔也是必然!
“伯父!”
郑光宗手端酒盏来至程先生身旁,将程先生之盏递于他。
“伯父一生为朝尽忠,将来必会青史留名,小侄我敬你一杯。”
“干!”程先生举杯道。
一杯酒见底。
“贤侄,以后无事可去云龙书院,你我皆是爱书之人,院中藏书万卷,贤侄可尽读!”
“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负此生,不负自我!”
“……”
看着他们两个聊得开心,郑万财没有近前,小声对慕容灵说道:“慕容小姐,你看他们两个聊得多投机。”
“是投机!”慕容灵点头说道:“刚才公子现场所做之诗,我还想要,方便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