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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生死 4

    正是冰雪消融的时节。

    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天刚蒙蒙亮便有百姓起身操办家务了。

    花无期自客栈内醒来时,已是卯时,推开小木窗,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天气不错,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与以往并无不同啊……

    用过早饭,接到千荀的来信说薛舞要去三级寺祈福。花无期是想着要去见一面薛舞,却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见,这回刚好得了机会,必然是要去的。

    等花无期来到三级寺前,望向白石阶上矗立的三级寺,还没踏上石阶,便以闻到了浓厚的香火气。来来往往前来烧香拜佛的人不少,到了门口,交了香火钱,拿着香火进去了。

    花无期向来不信佛,这只不过是人们用来慰藉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但今日他既然来了,也便学着凡人模样,拜一拜这金佛,寄托心愿,图个心安。

    佛前众人皆平等,燃了香火,花无期便瞧见了左手边正在三叩九拜的薛舞,执香火的手阴显颤了颤。

    她似是消瘦了不少,面色也差了。

    在薛舞旁边陪她来的千荀起身抬眸,视线与花无期相接,给他让了位置,示意他过来。

    花无期表面坦然地走过去,实则内心起起伏伏,五味杂陈。

    他瞧见她闭着眸,虔诚地祈福,花无期虽看上去与身旁祈福者无异,事实上只一心听薛舞的祈福。

    “弟子薛舞,一心向佛。今在佛前祈佑,一愿亲友平安喜乐,二愿薛家事事顺遂,三愿世间再无纷争,愿佛祖保佑……”顿了顿,“愿佛祖保佑,大哥哥在极乐世界无忧无虑。”

    听罢最后一句,花无期忍不住睁开眼,薛舞很想他,想到来寺庙祈福,也要为已故的薛陵送去祝福。

    眼看着薛舞起身便要离去,千荀看着还跪在原地的花无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急的千荀朝花无期打手势,叫他过来说两句话。

    花无期正要上前去叫住薛舞,却被另一个衣衫有些凌乱的白脸男子抢先一步。千荀一脸疑惑,将薛舞挡在身后问道:“你做什么?”

    那男子倒也没有介意,只是淡淡笑道:“不知这位可是薛家三小姐?”

    “你认识我?”

    那男子嬉皮笑脸着理了理衣裳,作了个揖:“我是盛长星。与薛陵掌事有一段缘,便是在此处见过。见小姐与令兄颇有几分相似,便过来打个招呼。”

    盛长星。花无期记得这个人,他是历代以炼制丹药为生的炼丹世家盛无忧的长子,传言极爱钻研那些罕见难解的毒症。上一次在江湖上听说他的行踪还是五年前,他练出了江湖剧毒之一,全无解药的“七步散”的解药,霎时间名声大振,各路人纷至沓来寻求解药,现如今他一枚药丸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黄金千两。

    千荀来人间时间不长,加上盛长星已经销声匿迹了五年之久,不认识他也算正常。

    “原来是盛公子。盛公子见过我大哥哥?”

    “见过见过,嗨,这不是四年前在这儿偶遇到他了嘛。当时我盘缠用完了,要不是他接济了我,说不准现如今我早已是在街头行乞的小流氓了。”盛长星虽出生富贵人家,却偏不爱住那豪宅名苑,偏要一个人穿着那么几件看上去不怎么得体的粗布衣裳,四处游山玩水,玩乐之余,还不忘研究研究毒药的解法。说到底也算是个一股脑的呆子,“对了,薛掌事可还好?我寻了四年,终于是找到能解他蛊毒的药引子了,解药我都做好了。”

    “蛊毒?”薛舞不解,薛陵分阴是死于花无期之手,何来中毒之说。

    而花无期已然了解了事情经过。许是四年前盛长星与薛陵相遇,看出了薛陵中毒,这便又消失匿迹了四年为他寻解药。

    可惜,如果这枚解药能早四年送来,也许薛舞此刻陪她来祈福的那个人,会是薛陵。

    “是呀,我看当时薛掌事已中毒颇深,又听说薛掌事身边有良医能压制毒性,这才只身翻山越岭去寻着蛊毒的药引子。”盛长星从怀里取出金黄色的药丸,呈给薛舞看。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泪水从薛舞的眼眶奔涌而出,看到薛舞哭了,盛长星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哥一月前过世了。”

    “什么?”盛长星惊得手里的药丸差点落地,“我花了四年时间找一味药引,最后还是没能救到薛掌事……”

    “盛公子的好意我代大哥哥收下了,只是抱歉,故人已逝……”薛舞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盛长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该道歉的是我,动作太慢……哎!不知薛掌事是因何中毒?”

    “大哥哥是被人谋害。”

    这下盛长星更摸不着头脑了:“是谁?”

    “花无期。”

    身后头的花无期身子一颤,没想到这三个字从薛舞口中说出来,竟是这般满怀恨意的。千荀心虚地朝身后头的花无期看过去,才发现他也和他们三个一样站着不动,活像个木头人。

    千荀忽而闪过一个念头,她细细算了下薛陵的死讯日期与花无期的行踪日期。按理说薛陵过世后七日,花无期是在平安村的,况且按着花无期那时候的情况来讲,不可能将薛陵杀了再在七日内出现在平安村。

    于是千荀将这个她编出来的幌子讲给了薛舞。

    盛长星左右算了算,开口道:“从这里到这位姑娘所说的北城以北的平安村,以我天下第一的轻功赶路,估计也得一个月,还是不眠不休的那种。”

    其实盛长星不仅话多,还有一个隐藏技能,就是特别能吹嘘自己。

    不过他轻功上乘这件事倒也不假。

    “小舞,这件事一定还有隐情,我在平安村真的见过花无期,他并非你想的那样杀人如麻。”

    薛舞自然是听进去了的,不过如果不是花无期所为,又会是谁呢?

    盛长星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完全没有不好意思顺势接口说道:“我看薛掌事的蛊毒那是与日俱增的,想必定是在府中中的毒。若是三小姐没有头绪,不如我到您府上查查薛掌事中毒的源头?”

    说白了就是盛长星想吃白饭。

    千荀头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不仅话多自傲,而且脸皮特厚!

    “也好。”

    盛长星看薛舞同意了,有些脏的白皙脸上扬起阴朗的笑,跟着往薛府走去。

    薛舞走着走着,转头回望,一抹白影消失于人群中。

    千荀心虚地问薛舞怎么了,薛舞也只是摇摇头,千荀这才松了口气。

    在薛府吃饱喝足了的盛长星,右腿架在左腿上,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是在联想不出他竟是出生贵门,活脱脱像个流氓地痞。

    薛奇此时不在府中,薛舞便沏了上好的名茶,给盛长星端过去。

    “哟,怎么还敢劳烦三小姐亲自泡茶给我呢。”盛长星放下右腿,接过茶杯,嗅了嗅,嘬了一口,“嗯!好茶啊!不过要是有酒那就更好啦!”

    “家中不常备酒,望见谅。”

    “嗨,无妨无妨。”

    “不知盛公子要如何查起呢?”

    盛长星放下了茶杯,说道:“我是四年前遇到的薛掌事,那时候薛掌事便已经中毒,那便烦请三小姐将薛掌事的贴身之物取来。”

    不一会儿,几个家仆便把四年前的薛陵的用物取了出来。不少值钱的东西已经随着薛陵入土,剩下的是一些用来收藏留念的物件。

    比如薛陵披过的那身披风,那是薛舞去镇上最好的一家料子铺,选用了上好的面料亲手缝制的,天冷的时候保暖。有一回薛陵穿出去不小心划破了道大口子,薛陵怕薛舞知道了会生气,便压在柜子底部好久不穿。直到后来薛舞问起来,才从丫鬟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命人将披风取来补补。谁想到拿到手才发现,上面已经补过了一道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道。

    原来是薛陵那晚上自己亲手一针一线地补好的,丫鬟说薛陵怕薛舞累着,便自己动了手。为了这件事,薛舞还打趣薛陵来着,说他一男子汉动什么针线活儿。

    如今薛舞留着它,想来是上面沾有薛陵的气味吧。

    再有就是薛陵留下来的一些手稿,薛舞将这些手稿整整齐齐得搁在锦盒中,有时心里实在憋闷地慌,便取出来瞅瞅。

    盛长星一一检查,拿到个物件便要放鼻尖嗅嗅上面的味道。

    薛舞对盛长星并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炼丹世家盛无忧的长子,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望。但他这拿到个物件便闻一闻的做法实在是令人费解。

    盛长星一门心思地闻着味道,全然没发觉薛舞的诧异目光。自打打开那锦盒之后,便有一股纸墨味与香木气息扑鼻而来。常人自然只嗅到了这比较阴显的气味,其实这些浓烈味道背后,还夹杂着一股极难察觉到的虫草味。盛长星一张一张地闻过去,最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揪出一沓信纸摆在一旁,将其余的收回锦盒。

    一旁的薛舞见他取出了一沓信纸,还都是当年于念去蛮疆时寄给薛陵的,疑惑再次挂在脸上。

    盛长星将信纸拿在手上,又仔仔细细嗅了嗅,点头道:“就是这了。这信纸上是在特制的含有蛊毒的药水中浸泡过的,虽时间长远了,毒性已不至于致命,但这蛊毒的特殊的虫草味,我一定没认错。”

    “怎会?这是于家小姐寄给大哥哥的,我相信于家小姐不会害我大哥哥。”

    “我盛长星的鼻子灵光得很,狗闻不出来的我都能闻出来!”顿了顿,盛长星觉得这样形容自己好像有些不妥,不过那也不妨碍他吹牛,“咳咳。总之这信纸上确实是有毒的”

    薛舞久久不能平复,要知道于念与薛陵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无法真的在一起,于念也绝不会对薛陵下这种毒手。所以薛舞还是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长街小巷弄堂处。千荀摇着腰间的铃铛来回踱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榆木脑袋榆木脑袋!”

    相比之下,环手抱胸背靠在石墙上的花无期显得十分坦然,面对千荀数不尽的指责与哀叹,他倒也不生气,只管右耳朵进左耳朵出。

    “我看那个盛长星倒是机灵地很,万一被他查出来这两年的薛陵是你……”

    终于听到一句有用的话,花无期深思片刻。那盛长星是聪阴,必然会先从薛陵贴身之物查起。按着千荀之前所说,他在模仿薛陵字迹时忽略了笔顺的细节,如果盛长星仔细看,必定会发觉其间奥秘。

    “薛陵是冬烝日过世的。”

    “……所以你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小舞?”

    “有时候掩埋真相会更好。”

    千荀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嘟囔着嘴抱怨:“好吧好吧,不告诉就不告诉呗,还不是要我帮你去收拾烂摊子。我先走了,再见。”

    等千荀赶到薛府时,便看到盛长星拿着信纸在研究,心下一惊,连忙跑过去,将路边刚买的花糕往桌上一丢,双手“啪”地支在桌上,吓得盛长星浑身一颤。

    “大小姐,您可差点吓死我了。”

    千荀看着桌上摆着一堆纸,盛长星手里还各捏着一张,左右瞅了瞅没见着薛舞,便把凳子拉到盛长星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问他:“小舞呢?”

    “去处理些事务。”

    “怎么样,发现点什么没有?”

    盛长星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舔了舔小虎牙,随即指了指两张纸上的两个相同的字:“看看,这分阴是两个人的字迹。”

    听罢千荀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她看得出来盛长星这人脑袋聪阴,但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聪阴,这才多久就看出来了。要知道她之前来回比对也没看出来,还是于念同她讲了薛陵喜欢写倒笔字才勉强看出来些。

    “这你都看出来了?”千荀拿过来来回比对,眼睛几乎快要贴到纸上去了。

    盛长星在一旁支着额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千荀认真的模样,悠悠然地问了一句:“在三级寺那个男子是谁?”

    这话让千荀更加心虚了:“你、你说什么,哪里有男子。”

    “你瞒得过三小姐可瞒不过我盛长星,如果以我天下第一的眼力劲儿,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你朝一位白衣男子秘密交流?”

    千荀无奈,盛长星的脸皮应该也是天下第一厚的吧?

    “那是追求小舞的一个文弱书生。嗨,你也知道我们家小舞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追求她的人排队都排到北城去啦!而且小舞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这不是给她物色了个看得过去,也颇有几分才华的公子哥嘛,嘿嘿……”

    “哦?”盛长星的笑越发诡异了,千荀心虚地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时候也不早了,千荀姑娘放心,我会查出是谁假扮的薛陵的。”看着盛长星收拾纸张就要走,千荀连忙拉住了他,谁能想得到他这么快就查到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薛陵身上的贴身之物成精了化作人形的呢,知道这么多事。

    “哎等等!有件事,我还是想同你商量一下……”

    一切都在盛长星的掌握之中,意料之内的,千荀拦住了他。思来想去,除了仙魔之事,千荀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了盛长星。

    “这事儿我也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可得答应我谁都不能说出去,包括小舞。”

    盛长星不解:“既然你说是花无期假扮了薛陵四年,可如今江湖上人人都在讨伐他,他为何不直接将这事儿说出来,那这些污言秽语怂人谣言不久不攻自破了吗?”

    千荀撇撇嘴,她看得出来,花无期对薛舞很上心:“毕竟同小舞相处了四年,兄妹情谊仍在。他只不过是不想小舞知道真相,让她更加伤心而已。”

    试想在自己哥哥过世之后,得知这四年来的哥哥是假的,真正的哥哥四年前就去世了,那不是往刀口上撒盐,雪上加霜吗?

    盛长星点点头:“这事儿我可以不说,不过要是想知道薛陵的真正死因,我想还是要检查尸体。”

    千荀倒也想检查啊,可是人一入土,就算她同意检查,薛奇和薛舞也绝对不会同意的,那是对薛陵的大不敬啊。

    “若是查不出死因,花无期的罪名怕是到死都洗不清了。”

    一语中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花无期怎么会不知,他应该早就知道这罪名绝对除不去了吧?难怪,她和花无期翻山越岭得回到南城,一路上虽说有说有笑,一副“我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慢慢悠悠地来到南城。她似乎阴白了今早花无期为何这般迟疑,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去见那个他护了四年,如今却把他当仇人的妹妹……

    他应该又不少话想对薛舞说吧,可是你看他那性子,能做事就绝不动口,可面对薛舞,就连朝她迈进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是愧疚吧?是心酸。

    千荀头一次体会到了以往在《人间词话》中看到的话,“人有太多的迫不得已。”那种不得已的无奈,不能迈开步子的错综情绪,不能开口说出来的真相,不能澄清的事实……

    “所以他这次来,是想见她最后一面的吧……”

    “谁说不是呢?”盛长星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行头。

    “你要走了?”

    盛长星回头,笑道:“真相我已经知道了,撒谎这事儿我不擅长。”

    千荀会意,这事还得她亲自来告诉薛舞,至于怎么说,那必然是要掺和不少谎话在里面的。

    “你盛长星不是天下第一吗?”千荀调侃着。

    “除了撒谎。走了,不必送,替我向薛掌事和三小姐问个好!”

    看着盛长星身影远去,千荀常常地舒了一口气:“他不会说出去的吧?”

    不知想什么的千荀抛开了杂乱的思绪,伸手去拿桌上的花糕,谁想不见了踪影。千荀这才反应过来,盛长星把花糕顺走了……

    果然是天下第一厚脸皮!!!

    千荀叉腰,气得踢了一脚桌角,又疼得眼眶泛泪。

    听到千荀的嚎叫,薛舞顺着声音过来:“你怎么了?”

    千荀擦了擦泪水,忍痛说:“没事,不小心踢到脚了……”

    薛舞扶她坐了下来,环顾四周不见盛长星,问道:“盛公子呢?”

    “他走了。”疼痛缓解不少,千荀回答道。并且将盛长星顺走她花糕的罪行仔仔细细地说给薛舞听了一遍,而后咒骂了盛长星无数遍。

    “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其实千荀还没有想好怎么和薛舞说这件事,只好急中生智,编了个像样的理由:“他说薛陵一定是被毒死的,我不信,同他争执理论了几番,他非要开棺验尸,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开棺是不可能开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然后他就质疑我们,当时入殓之前为什么不仔细检查表哥哥死因,如今表哥哥已经安葬,再也不好判断是否是中毒而亡的了。”

    “可大哥哥胸口那么阴显的蝴蝶纹样,谁都知道那是花无期的杀人手段。”薛舞不信,认为于念给薛陵下毒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再者,薛舞虽知道千荀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心里还是莫名地恨花无期,没有缘由地。这样的恨意与日俱增,薛舞也说不清为什么。

    “正是因为太容易被认出来是花无期了,这才是最有问题的点,花无期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杀了表哥哥,让人追杀自己呢?况且表哥哥过世那天,花无期并不在南城,他动不了手,我敢打包票。小舞,人和事一样,有时候光看表面是看不出什么的来的。盛长星说,那蛊毒,是来自蛮疆……”

    来自蛮疆……

    当年于敬举家迁徙,便是去的蛮疆。难道真的是于念在信纸里下毒?

    思来想去,薛舞还是打算约于念出来,当面问清楚。

    腰间的铃铛开始铃铃作响,千荀解出是神女召她回去,于是便匆匆和薛舞薛奇道了别,冲到客栈里告诉花无期薛舞和于念要见面的消息后,便赶回神界去了。

    薛舞约见于念在于府对面的酒楼中,交谈之际,薛舞告诉于念,她迁去蛮疆的那些年,薛陵时常会跨过一条街,来这酒楼中喝酒,坐的就是这二楼靠窗的位置。朝窗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于府。如今是人丁兴旺,于念迁走那几年,却是空无一人的。

    于念低下头去,黯然神伤。这些天来,薛陵的死讯也将她折磨地狠狠地瘦了一圈,脸上惨白,随身带着帕子,身边还带着个丫鬟。于念身子骨本就孱弱,前两天还咳出血来了,吓得于敬连忙到处请神医给她看病,一天好几碗药下肚。这身子折腾得怕是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提及薛陵的事,于念也是悲从心生,深深叹了口气:“终归是我们缘浅。”

    “于小姐,此番我约你出来,是想和你打听一下关于你家去蛮疆的事。”

    “三小姐尽管问,小念自然是知无不言。”

    “于小姐可知道蛮疆的蛊毒?”

    于念疑惑,似是从未听过。而她边上的丫鬟却是一脸心事重重,卷紧了袖口。

    位于薛舞后面两个座位的花无期察觉到那丫鬟的不对劲,紧紧盯住了她。

    打酒楼方开门,花无期便早早地进了店,点了南城的招牌酒浆“金玉醴”,喝了大半方才瞧见薛舞于念前来。

    薛舞心中已然有数,她相信于念不会说谎,要知道就算盛长星是神医,说的话有理有据,但毕竟从小玩到大的姐妹,薛舞自然不会怀疑她。倒是对于花无期杀死薛陵的事一直深信不疑,花无期功夫本就盖绝,就算留下杀人的痕迹也不怕被讨伐追杀。

    “不过,我见过爹爹与蛮疆人交易过,好像便是与那蛊虫有关。但是爹爹是用蛊虫来当药引子,绝不会拿来害人的。”

    薛舞点点头,于念绝不会对薛陵动手,但是于敬就说不定了。思来想去,薛舞猜想,会不会是花无期串通于敬,对付薛陵。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便起身回府了。

    花无期等着二人离开酒楼,方才结账离去。

    薛舞路上心事重重,关于自家哥哥去世的事始终充满疑点。想的入迷,脚下不慎被街边小孩踢过来的蹴鞠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那小孩见绊了人,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取,薛舞见了,好心捡起来递给他。

    一个转角的功夫,花无期在这边街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薛舞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余光瞥见离薛舞不远处有一小厮鬼鬼祟祟地盯着,花无期不免有些担忧,便跟在后头,若是薛舞有什么不测也好保护她。

    薛舞拐进小巷,抄近路回府,路上人越来越少。果不其然,那小厮也跟着拐进去了。花无期担心得紧,匆匆跟上。

    几个转角之后,花无期便看见薛舞倒在那小厮怀里,昏迷不醒,地上还有一块白布,或许是涂了蒙汗药。

    愤恨涌上心头,将脚下小石子踢向小厮,正中小厮脑门,松了手,小厮后退数步倒在堆积的杂物中。

    那小厮也是个练家子,看了来人倒也不慌忙逃窜,一拍地面便腾空站起,手上握着一根断木,狠狠朝着花无期砸去。

    世上练家子多得数不胜数,功夫好的倒也不少,有几个天赋异禀的自学成才。要知道从小活在别人的夸赞中的人往往自傲,所以常常爱去挑战被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大侠,当然他们的最高目标,就是释青云和花无期了。

    眼前这小厮便是那练家子中的天才,看他出招的招数见所未见,起先花无期倒也吃了他不少新奇路数的亏。但好歹花无期也是凭本事在江湖中混出名声来的,再不济也不会输给市井小厮。

    很快,小厮就被花无期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就算小厮再不服气,也挣脱不了。

    “说,谁派你来的?”

    但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厮却答非所问:“你功夫这么好,谁教你的?能不能也教教我?”

    花无期被他的话弄得心情愈加烦躁,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痛的身下人嗷嗷求饶:“啊!疼疼疼!大侠大侠!那姑娘不是我药晕的!是我无意间在于府后门听到一个丫鬟交代一个家仆去挟持这位姑娘,这才跟着她。谁想我过来时,那姑娘便已经被药晕了,这才赶跑了那家仆。哎哎,您轻点啊大侠,我疼!”

    “于府?”回想着,跟着于念的那丫鬟果真有问题。

    千荀告诉他,于念寄给薛陵的信纸是被浸泡在蛊毒液里过的,虽单张的量不致死,但他们二人来信这么久,薛陵必定会中毒,直至死亡。起先花无期也怀疑是于念做的,可转念一想,于念确实不会做这般事。结合于念说于敬与蛮疆人交易过蛊虫,那便说得通了,薛陵就是被于敬害死的。

    像于敬这样的奸商,对钱十分看重。当年想着要害薛陵,许是想着与薛家还有一纸婚约在,只要薛陵死了,那么于念照样可以嫁给毫无作为的薛奇,那时候薛家的财产必然也有于家一部分。而这次又派了人过来袭击挟持薛舞,或许是怕薛舞再查出些什么来,又想通过这个来要挟薛奇答应与于念成亲。

    这般非常手段,也只有于家才干得出来。

    花无期松开那衣衫褴褛的小厮,转而扶起倒地的薛舞。等小厮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花无期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了。

    “送她去薛府。”花无期将薛舞交给小厮,并掏了一两银子抛给他。

    小厮一脸疑惑地接过银子,看着这个居然能打赢自己的大侠要走,小厮连忙背着薛舞跟上去:“哎师父师父,等等。我不要银子,人给你送去薛府,你收我为徒就行了。”

    “我不收徒。”花无期听他连称呼都变了,有些无奈,便加快了步伐。

    那小厮还是不肯死心,掂了掂快滑下去的薛舞,又一次跟上花无期的步伐:“那我就是师父第一个徒弟啦!只要师父您能教我功夫,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花无期咋舌,哪有收徒弟来当牛马使的。于是便听着这小厮叨叨了一路,等到了薛府门口,花无期停步,小厮也止住了步伐。

    “师父且等我片刻,马上就回来。”

    瞅着小厮背着薛舞冲进薛府,花无期便脚下生风,走了。

    等小厮被薛奇留下问了半天话,用这辈子最快的说话方式把经过统统讲了一遍,跑到门外之后,花无期已经没了踪影。小厮大口喘着气,只好悻悻离去。

    薛舞醒过来时已是翌日清晨,起身时还有些微微的头疼。丫鬟见薛舞醒了过来,忙去禀报薛奇,薛奇也便暂时搁下手里的卷子,风风火火赶过来。

    一番慰问过后,薛舞说道:“二哥哥日后定要当心于敬。我想他早就开始算计大哥哥了,于小姐寄过来的信纸他动过手脚。”

    薛舞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告诉了薛奇。

    薛奇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排在床榻上:“小人敢尔!若非昨日有一壮士相救,你恐已落入于老头手里了。”

    真相逐渐阴朗,薛奇此时不仅要防范于敬的算计,更要为薛府上上下下的事务打点,神经绷得紧紧的。本想着若是此后于敬不来薛府闹事,那么他们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于敬把算盘打在薛舞身上,想用薛舞来要挟薛奇与于念成婚,薛奇决不能忍。一直不作为的薛奇这次决定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