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歌声如涓涓溪水从茶楼慢慢流过,又如和询的春风在茶客间轻轻拂过,普通茶楼似乎成了人间仙境。
大兴朝缺乏休闲娱乐,弹唱戏曲又单调乏味。
孔方将前世风靡世界的经典流行歌曲带到大兴朝,以大兴朝从未有过的通俗唱法亮相,再加上窦英堪称天籁的嗓音,瞬间就迷倒听众。
整座茶楼,仿佛除了卖唱的窦桐父女,一切都静止、凝固了,包括时间与空间。
掌柜站在柜台后,忘了记帐。
伙计静静地立着,忘记招呼客人。
茶客更是形态更异,有握着茶杯忘记喝茶的,有捏着点心放在嘴边忘记吃的,有轻轻擦拭眼角的……
莫说茶楼里的茶客,就连路人都忍不住驻足聆听,他们仿佛被歌声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一个世界里,有蓝蓝的天空,有皎洁的月亮,月亮下是一位深情款款的美丽女子,在悄悄向自己爱人诉说着衷肠……
那种感觉很奇妙,那个美丽女子似乎触手可摸,又似乎远在天边;她既陌生,又似曾相识,她的一笑一颦总是扣人心弦。
……
一曲已了,余音绕梁,久久不去,人人都是如痴如醉,仿佛听取天籁之音。
孔方轻轻踩一下孔秀才,他心领神会,率先鼓掌:
“好!好!好!”
他连喊三声好。
茶客们如梦初醒,亦纷纷叫好,原本安静的茶楼瞬间人声鼎沸,叫好声、掌声响成一片。楼外的听众,纷纷挤进茶楼,想一探究竟。
他们不少人都曾经在这座茶楼里喝茶,他们不明白原本普通的一座茶楼,今天怎么会有仙女献唱他们从未听过的仙曲。
但见孔秀才头戴方巾,手摇纸扇,踱起方步,吟诵着孔方抄袭杜甫的《赠花卿》作开场白。
“清河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各位……”
“孔秀才,等等……”
忽然有人打断他。
“请问云先生有何事?”孔秀才向发话者作揖。
孔方偱声望去,原来是一位精瘦的老者,他须发斑白,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自我优越感。
“孔秀才,刚刚你所吟诵之诗甚好,虚实之间写尽乐曲之美妙,堪称旷世杰作。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此诗绝非出自你之手,你可有出处?”
云先生倚老卖老,毫不客气指出诗非孔秀才所作。
孔秀才顿时尴尬不已。不是因为自己借用了孔方的诗,本来这首诗也是孔方让他在窦英唱完之后拿出来赞美乐曲的。
他尴尬是对方对自己毫无顾忌地贬低,偏偏自己还不能反驳。
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对方更不是自己能得罪之人。
他本能地将目光转身孔方。
孔方满脑门黑线,有点恼怒云老头作妖,打断他们推广新曲新唱步骤,在没有热搜、没有媒体平台的时代,现场推广的重要性毋庸质疑。
现场气氛正可大用,他正想着一鼓作气,偏偏冒出这么个不识趣的老头。
“他是清河县教谕,全县学子皆归其管辖,他还是朱大人的公子的私塾先生。”孔秀才看孔方脸色不善,生怕他一时冲动搞出事情,便赶紧小声提醒。
或许对孔方而言,教谕的头衔吓不到他,但是知县的公子的先生的身份他总应该有几分忌惮吧。
孔秀才果然猜对了。
孔方从来没当自己是所谓的学子,他也没想过在大兴朝考取功名,但是想到方世清都对朱达昌颇为忌惮,他不得不对云老头也忍让三分。
当即他双手作揖,恭声道:“云先生明鉴,此拙诗乃小生所作,请先生指正。”
云老头抚一把胡子,眼神审视着孔方,但见他年纪轻轻,人长得清秀肤白,却是面目陌生,更身无半点文人学士之气质。
他目光闪着一丝疑惑。
清河县,乃至保定府学子即使他喊不出其名字也脸熟,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仅眼生,还更象一位满身铜臭的商贾。
“敢问小哥名讳,家住何处?”
老头人老成精,虽然对孔秀才一脸不屑,但是对陌生的孔方不敢做得太露骨,对方来历尚未明了,还是谨慎些为妙。。
“在下姓孔,名方,齐州府人士。”孔方没想太多,诚实回答。
老头拈着胡须,沉吟半晌,忽然嘴角上翘。
“嘁,我道是何方俊才,原来是方家那个上门女婿。”
我……
老头毫无掩饰的鄙夷让孔方差点就暴粗,但是他生生忍住了。
他除了忌惮他身后的朱达昌,还怕老棺材瓢子受不起刺激,万一自己一不小心将他骂死了,别说朱大昌,估计方世清都会剥他皮。
他不想再理睬老头,转头示意孔秀才继续他们的造星计划。
不料老头不依不饶,道:“古语有云,物与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上门女婿跟戴罪之人厮混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惜了这首好诗,因为你的出身上不了台面。”
“至于刚刚那些淫词浪曲,你休想再在清河地面上传唱,老夫堂堂清河教谕,绝不允许糜糜之音侵蚀清河士子的心智!”
他
个鸡腿,孔方气得差点流鼻血。
刚才老匹夫叫好声不比其他人小,但仅仅因为自己是上门女婿,《月亮代表我的心》就成了淫词浪曲,杜甫的《赠花卿》还上不得台面!?
孔方真想上去抽他几个耳光。
“云雀,休得无理!”窦桐忍无可忍,出声喝斥。
“我窦家沦落至此是拜谁所赠,想必你比谁都清楚,你落井下石也罢,痛打落人狗也罢,想辱侮我尽管来,请别羞辱这位小哥!”
云雀闻言老脸微红,心头泛虚。
堂堂教谕被一戴罪之人当众喝斥,云雀心中震怒不已,但是他不好发作,或者说不敢发怒。
一是文人都是死要面子的,他真怕自己落下“落井下石”的名声。
二是窦家没落背后的黑手其实就是他。窦桐仗着自身身世、学问,一向不将他这个教谕放眼里,屡次冒犯,他早就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