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回了署衙,便让车夫将宋仁送回府。
马车摇摇晃晃,宋仁坐在里面回忆着蒸馏等相关知识。
“分离...沸点不同,还要冷凝...没有玻璃管,得用其他东西替代,还要招一些酿酒的人,酒曲也至关重要。”
他要酿酒,并非说说而已。
宋仁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相反,他觉得自己挺小心眼的,只是一个现实的普通人。
柴小贵也好,程世安也罢,都想着弄死自己,来而不往非礼也,那自己也只好回个礼送给他们。
比如,从商业上彻底搞垮他们,让柴家和程家,失去依仗。
有一件事,宋仁记得很清楚,读初中那会,他被校园暴力了,在校外的自行车停车场,被看他不顺眼的同学叫来的几名街溜子揍了一顿。
同学看他不顺眼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长得帅,读书好。
宋仁还手了,以至于被揍得特别惨,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带着宋仁来找校方,教导主任找来了那个同学,也让那个同学喊来了家长。
然后,那同学的母亲是个收破烂的,一来就卖惨,仿佛被揍的是她的儿子。
结果,那位母亲只是买了些便宜的水果,一边说自己不容易,一边赔礼道歉,宋仁母亲于心不忍,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
宋仁心里不平衡,母亲就安慰他,吃亏是福,人家也不容易。
后来读高中,班上一个同学嘲笑宋仁没有父亲,不断用言语挑衅,宋仁忍无可忍,动了手。
同样是请家长,被打的同学家长一来到学校,就开始破口大骂,一会儿说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一会儿说不赔个万把块的这事没完。
宋仁就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断赔礼道歉,心里很不好受。
虽然是他先动的手,可明明是对方辱骂在先,自己被人打了,几十块便宜的水果就了事,把别人打了,却赔了那么多钱。
从那时候宋仁就明白了一件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吃亏有没有福报他不清楚,但他很清楚的是,吃了亏,自己会不舒服。
我不舒服,那大家就都别舒服了。
“公子,宋府到了。”
车夫的话将宋仁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帘布拉开,宋仁走了下去。
他第一眼就看见大门外,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还有一名姑娘,正在不断敲着宋府的大门,嘴里念念有词,那拍门的模样,跟雪姨似的。
宋仁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还未开口,那姑娘先看到了他,直接仰着脖子喊道:“小姐,小姐,那个宋仁回来啦!”
喊声中,一位身穿红衣,戴着面纱的女子从马车内走出。
朱媛媛望着终于出现的宋仁,心里的怒火腾腾而起。
她父亲好茶,所以北山茶园开业的第一天,她就带着丫鬟去排队了,怎知生意空前的火爆,排了许久都没排到她们,眼巴巴的看着快排到自己,偏偏掌柜却走出来告知众人,铺子打烊了,明日请早。
朱媛媛就想不明白,别家的铺子生怕东西没人买,怎么宋仁的铺子反着来,说打烊就打烊。
于是第二天,这位汉王的千金大小姐懒得排队了,直接让下人开道,也不管百姓说什么,直接冲到铺子里要买茶。
然后掌柜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们东家说了,插队,以权势压民者,不卖。”
朱媛媛那个气啊,哪怕开价千金,那掌柜依旧微笑,摇头,还是那句话,不卖!
特别是当那群下人一副要动手的模样,掌柜乐出了声,“柴家五名家丁对我们东家动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搬石头呢,若你等想强抢,东家又有官司可打了。”
朱媛媛自知理亏,只能留下一句狠话,然后来宋府蹲人了。
可无论怎么敲门,偌大的宋府愣是无人开门,朱媛媛以为是宋仁故意针对她,可她并不知道,宋府压根就没有下人,唯一在的,就是宋舞,偏偏铺子生意太好,赶去帮忙了。
敲个没有人在的大门,能打开真是见鬼了,可朱媛媛不知情啊,她这种身份的人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么大的府邸会没请下人。
就像是一个开法拉利的富二代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回家吃一样的道理。
一身红衣的朱媛媛朝着宋仁走去,眼里冒着怒意,“好你个宋仁,可算让本姑娘等到了!”
宋仁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他生怕这又是前身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只能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我们,认识吗?”
他的模样在朱媛媛眼中,就像是在故意装傻,所以朱媛媛更生气了,直接怒斥道:“还在这装傻充愣,你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为何敢让铺子掌柜不把茶叶卖予我!”
“嗯?”宋仁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总算确定了一件事,这好像不是前身留下的风流债。
“姑娘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不认识你,北山茶庄开门做生意,只要不违反铺子的规定,断然是不会不售卖茶叶给客人的。”
看了一眼那价值不菲的马车,以及这女子泼辣的性格,宋仁猜到了些许端倪,平淡的问道:“铺子开业,我定了些规矩,其中有三不卖,插队者,不卖,以权势压民者,不卖,倭国,高句国人,不卖,请问姑娘,你是否占了其中一条呢?”
“我...”,朱媛媛一时语塞,火气暂时消退了不少,但她不想落下面子,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不断冲着一旁的婢女青儿使眼色。
青儿会意,故作不屑道:“一个破卖茶叶的铺子,哪来这么多规矩,就算是燕京那些大商铺,见到我家小姐都上赶着送礼,我家小姐买你铺子的东西,那是瞧得上你,可别不知好歹!”
“哦?”宋仁眉毛一挑,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女子,“既然这位姑娘觉得北山茶庄是个破铺子,那不买便是了,规矩,就是规矩。”
说完,他转头又看向戴着面纱的女子,鄙夷道:“观这位小姐乘坐的马车,便知你出身不低,可莫要让我这破铺子卖的茶叶,降低了你的身份,你们这些世家子女,就是高贵,别的什么都不会,仗势欺人什么的最会了,告辞!”
懒得理会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宋仁转身就要回府。
一个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嚣张跋扈惯了,就总觉得全世界都是他爸妈,都要让着他,凭啥?
看着宋仁离去,特别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朱媛媛刚消退的火气瞬间爆开,比之前还要猛烈。
她被汉王当成掌上明珠,娇生惯养是没错,可她从未做过仗势欺人的举动,就算是插队,也只是觉得北山茶庄故弄玄虚罢了。
朱媛媛从腰间取下马鞭,怒极反笑,“好,好!你说本姑娘仗势欺人,我就欺给你看!”
马鞭一甩,发出破风的声音,直接朝着宋仁后背甩去。
一道身影急速袭来,长剑一挥,将那鞭子死死缠在剑身处。
宋仁回头,就看到苏摩站在他的面前,以及咬牙想要扯回马鞭的朱媛媛。
一看就知道,这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吃了亏,竟然想要动手!
宋仁双眼微眯,若是没有苏摩的帮助,这粗粗的鞭子打在身上,滋味可不好受。
心想对方如此狠辣,宋仁的语气也变得冷淡了起来,“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欺压我这种小老百姓?”
话音刚落,从街道一角快速跑来数名身穿甲胄,手持长刀的士兵,为首的那名将领直接朝苏摩怒斥道:“大胆!竟敢对永安郡主无礼!”
听到永安郡主的头衔,宋仁才知道这位手持马鞭的泼辣女子,竟然是王爷的千金。
不过宋仁并不害怕,反而冷笑连连,“怎么,堂堂郡主就可以手持马鞭随意殴打百姓,百姓就该受着,而百姓想要抵抗,就是对天潢贵胄的无礼?还有没有王法了!大明律是摆设吗!”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朱媛媛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她侧头朝着那名将领命令道:“朱大,速速退下,这是本小姐的私事,和你等无关!”
朱大持着长刀,面露难色,“小姐,王爷命令我等保护您的安危,军令不可违,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你!”
朱媛媛焦急了起来,她知道朱大和朱二都是父亲的亲卫,只听父亲的命令。
朱大大手一挥,冲着苏摩和宋仁吼道:“你等对郡主无礼,触犯皇家威严,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否则,斩!”
身后数名兵人,开始朝两人包围了过去。
苏摩面无表情,长剑一甩,那缠住的长鞭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他用剑在地上划了一道,双眸水静无波,“超过这条线的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