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漕运原本是漕运总兵的一言堂。
但随着国家以文制武的国策,后来居上的漕督渐渐把控了漕务。
但国家对于这两尊大佛的职责职能并没有做出明确的划分。
二者在安抚军民、禁防盗贼、修理城池、禁革奸弊、监督运粮官兵和通州到扬州这一路上水利官员的执掌上,权利一致。
虽然毛袆在官品和爵位上碾压麻良弼一头。
但麻良弼是文官,天然就在行政事务上有优先话语权。
再加上毛袆的父亲刚刚告老,毛袆刚刚履任,所以麻良弼欺负他年轻,两人第一次相见时,原本应该平起平坐的两人,但在漕督衙门,麻良弼当着毛袆的面撤去了另一张主位上的椅子,当面让毛袆下不来台。
一个是干了百多年的世家总兵,如今刚刚履任就被敲了一记闷棍,你说毛袆心里窝不窝火?
但事情还没结束,前些日子,有御史上奏,说:“漕事有总漕、巡漕、漕道尾之于后,漕总不但为赘员,且有尾大不掉等弊,颇妨漕务!”
毛袆在收到这消息后,气得差点没把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摔了。
咋得?我辛辛苦苦给你们老张家卖命一百多年,如今倒好,我成了那个不稳定因素了?
后才毛袆才通过京中的关系查到,上奏的御史,其实是漕督麻良弼的凤阳同乡。
这下子彻底把这个年轻的小侯爷惹怒了,他上门闹了几次无果。
又让手下的兵痞去骚扰麻家的下人,就是准备给麻良弼来个鸡犬不宁。
谁知派出去的人,转天儿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飘在总兵府不远的运河河面上。
毛袆见到这一幕,心中是又恨又怕,但他的确拿麻良弼没什么办法。
这次回金陵,他就是去找老爹商量这事儿怎么办来着。
谁知,正好遇到了薛永志,他在说起了自己的苦恼后,薛永志向他推荐了徐鹤,说他是个很有办法的家伙。
毛袆初时不信,他心说,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小小生员有什么办法?
但派人打听一番后,他才发现,这个叫徐鹤的生员还真不能小觑。
先不说他背后的海陵徐家,就说如今金陵六部纷纷传说,盐法即将改革,新的纲运法竟然是一个名叫徐鹤的生员所拟。
这下子,他是彻底信了,这不,连夜赶回淮安,就是为了卖徐鹤个好儿。
徐鹤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皱起了眉头。
这他么叫个什么事儿。
粮食的问题刚看到点光,谁知又沾上了漕运这个老大难问题。
关键是任何一个王朝,世袭的外姓都是被打击、被防备的重点,这是病根子,没办法解决,除非……大魏朝没了。
也不对,大魏朝没了,也就没毛家什么事了。
但从目前来看,从麻良弼开始,才刚刚挂了提督军务的职事。
说白了,就是人家打进了毛家的地盘,目前还立足未稳。
为今之计,想要保住毛家的一亩三分地几乎不可能,但让毛家的权势延续到毛袆这一代结束还是有点操作空间的。
“贤弟,你向来点子多,能不能帮哥哥出个主意?”毛袆眼巴巴地看着徐鹤。
徐鹤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大哥,既然咱们结拜成了兄弟,那我有话就直说了,对或者不对,我姑妄言之,你就随便听听!”
毛袆连忙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徐鹤道:“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一艘粮船沉没,旁边船上不管是民夫还是押运的官军,全都置身事外,像是看笑话般,朝着那艘船指点谈笑,就是没有一人上前挽救那些即将沉没的粮草!”
毛袆闻言,急忙想要辩解。
徐鹤压了压手道:“大哥,你听我说完!”
然后接着道:“我知道,这里面,不仅仅是漕军和大哥的责任!”
“对喽,兄弟,这里面门道太多,我刚刚上任……你看……”毛袆急了!
徐鹤笑道:“大哥,哪个年轻人不是赤子之心,我相信你刚刚履任也想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没错!”毛袆一拍桌子道:“兄弟,说真的,有些事情我也看不惯,但是无从下手啊!”
徐鹤点了点头,眼中坚毅之色一闪而过:“既然无从下手,那就快刀斩乱麻!这就是我给你出的第一个主意!”
“哦?兄弟,你说细点!”毛袆向前倾了倾身子,凝神来听。
徐鹤道:“朝廷诟病漕军,实则是针对毛家,漕军押运粮草,这是成例,绝不可能裁撤,那也就是说,麻良弼等人那是项庄舞剑!”
“没错!”毛袆一拍桌子激动道。
徐鹤点了点头:“那么,咱们就不能叫别人抓了把柄!”
“刚刚大哥说,漕务弊端千头万绪,不知从哪整顿,我看,就从咱漕军开始整顿。”
“如何整顿?”毛袆正色问道。
徐鹤指了指他的园子:“大哥,恕我直言,别的不说,你这园子就要遭多少文官的嫉妒了,他们贪一辈子,也修不起你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园林,他们能不嫉妒,能不想把你们毛家撵下去吗?”
毛袆皱眉道:“可这是太祖爷赏赐给我们毛家的,又经过我们毛家几代人经营,方才有这般起色!”
徐鹤点了点头:“我明白,生在勋贵之家,大哥有大哥的难处!”
毛袆感动坏了,这是知己啊。
徐鹤这时道:“这园子既然是太祖所赐,你可以上个折子,请陛下巡幸江南,自己愿意把园子贡献出来,物归原主嘛!”
毛袆还没反应过来,皱眉道:“陛下怎么可能轻易出京?”
徐鹤笑了:“请陛下出京,谁都知道不可能,但咱们的目的是请他来淮安吗?”
毛袆恍然大悟笑道:“园子还回去,管他干嘛用呢!”
徐鹤点了点头,赞道:“兄长不为财帛所动,确实是想做一番事业的!”
毛袆挠了挠头,被徐鹤夸得不好意思道:“得了吧兄弟,说得大哥脸红了都,还有呢?”
“还有,你既然是总兵,就要约束下面的大小官员,甭管什么参将、还是游击、把总,他们倚漕而生,赚得盆满钵满,有些人甚至娶了几房小妾,日子比你这个总兵过得还快活,这样一来,不是帮大哥你拉仇恨吗?”
毛袆一拍桌子骂道:“说起这个,我手下有个姓元的参将,最近刚娶了两个小妾,他那点薪俸,哪来那么多钱娶这么多的?”
徐鹤那个汗啊,原来大哥还不知道我去了元参将家?
那挺好,省得觉得我公报私仇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