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傍晚,张景贤派来的信使来到了栟茶。
据说这次他们连夜偷袭梁垛,因为王猪儿的带路,中途并没有跟梁垛的灶丁们起冲突。
当他们直扑贼匪雷均的藏匿之处,当场生擒了这个攻破泰兴县城的贼人头目。
“生擒?”徐鹤看着来人皱眉问道。
来人拱手对徐鹤与陈华确认道:“生擒。”
徐鹤点了点头继续问白莲教妖女是否抓住,谁知来人说那白莲教的圣女早在大军第一次经过梁垛后就带着两个下属溜走了。
陈华遗憾道:“溜走了?”
来人点了点头对徐鹤道:“张大人问栟茶以及别处盐场情况如何?”
徐鹤对来人道:“请回禀张大人,就说栟茶已经恢复制盐,百姓安居乐业,至于别的盐场,他们也派人通知,既然朝廷已经知道贼匪头目去处,他们也就不用再日夜戒备了,很快两淮盐场都能安稳!”
来人点了点头,作了揖就准备退下回去禀告张景贤这边的情况。
谁知徐鹤叫住他,踌躇再三后对他道:“你再跟张大人确认一番,贼匪头目确已生擒?”
来人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徐鹤,刚想说话就被徐鹤拦下:“你去吧,把我这句话原原本本带给张大人,不可少说一字!”
来人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陈华好奇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徐鹤笑了笑没有回答。
早些时候,跟着陈华下人一起去驿站送奏本的丁二小便已经回来了。
又过了两日,事态渐渐平息。
徐鹤见张景贤和陈应诏已经回兵,各盐场,除了梁垛之外也渐渐平静,他与陈华就找到老郑头提出了告辞。
这两日,老郑头也没让徐鹤闲着,一边找来工匠制作提水车和风车,一边又请徐鹤指导卤水井和卤池的制作。
其实让徐鹤动动嘴还行,真行动起来,他还是躲在一边尽量听那些老师傅的专业意见。
众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居功自傲,谦逊有礼,一时间,栟茶众人都对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怪书生涌现了极大的好感。
包括丁二小和一直跟徐鹤不对付的王猪儿这帮年轻人更是对徐鹤佩服的五体投地。
至于徐鹤,这两天真是有苦说不出,一方面他要摆出讳莫如深的高人形象,一方面又要让别人感觉到他的和蔼可亲,特么,有点难,很有挑战性。
当老郑头听说陈华和徐鹤要走后百般相劝。
尤其是徐鹤:“徐公子,陈大人有官身,不能久离海陵,你又没事,不如在我们这多住些日子吧?”
徐鹤苦笑,他哪里没事?
离家这么久,估计徐家众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等着听他个准信儿呢!
老郑头苦劝不住,没办法,只好派丁二小和王猪儿护送他们回去。
其实徐鹤和陈华都有随从跟着,哪里需要他俩护送,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片拳拳心意,没奈何,两人只好应了。
当两人汇合徐鹏等人来到来时被擒的岸边,栟茶场几千灶丁盐户扶老携幼前来送行。
徐勇看到这一幕感叹道:“来时乌泱泱一片人头,走时又是这么多人,这几日真跟活在梦里一般。”
那些老人孩子和灶丁们虽然衣衫褴褛,但此刻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些人是真心站在他们这些穷苦人这边的。
有的人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做成的饼子,有的人攥着今早母鸡刚下的鸡蛋……
“陈大人,你是好官啊!”
“陈大人,这些东西你拿着路上吃吧!”
“陈大人,要不是您,咱们栟茶可就遭殃了!”
人群中几乎都是跟陈华告别的。
在这些灶丁们朴素的认知中,陈华这个官老爷帮他们渡过了这次难关。
徐公子人不错,还懂什么晒盐法,但毕竟能让大军退走的只有同是当官的陈大人。
所以十人中有八九个都是来送陈华的。
陈华也是个心里没数的,见到这一幕,就恨不得当场立下誓言,要跟灶丁们同生共死、永不厌弃了。
好在人群里还是有知道徐鹤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的。
比如老郑头。
“徐公子,下次再来哈!”
“……”干瘪瘪的下次再来,这地方除了卤池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来干嘛?来浪吗?
告别了栟茶,船只一路向北,接着向西,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众人进了海陵。
刚到家,徐鹤屁股还没坐稳,徐勇便亲自登门道:“鹤少爷,大老爷有请!”
这老小子,以前见到自己眼都不抬的主儿,现在竟然叫自己鹤少爷?
突然,徐鹤惊喜道:“你说什么?大老爷?大伯醒了?”
徐勇也很高兴,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大老爷前两日就醒了!”
徐鹤立马将刚脱下的鞋子套上就往门外走去。
正跟老甲长一家准备晚饭的谢氏见状大声道:“鹤儿,晚饭快好了!”
徐鹤摆了摆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好些日子没来凤凰墩的徐府了,刚走进去,徐鹤就发现徐家的族老们一个个臊眉耷眼地站在院中。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徐鹤,眼神中的意味很复杂。
徐鹤也不想跟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多啰嗦,索性一转身进了后院。
来到后院时,还是上次那个张盘龙身边的侍女候着,她见到徐鹤后大喜道:“公子,大老爷和夫人等你好久了呢?”
徐鹤冲她微微一笑,那小侍女脸上一红,接着悄悄道:“二老爷和那个鸾公子也在!”
说话间,这个俏丽的小侍女脸上隐现不屑之色。
呵呵,能混到让下人都瞧不上,这徐岱父子俩也是人才。
到了内室门口,小侍女一掀帘子轻声道:“鹤公子,老爷和夫人在里面等着你呢!”
徐鹤点了点头,一脚踏了进去。
谁知他刚刚走了进去,本来卧床的徐嵩挣扎着就要下床。
张盘龙和徐岱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徐岱道:“兄长,你身体还未大好,不能下床啊!”
徐嵩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手狠狠将他的手推开,然后颤颤巍巍地走下床来。
就在众人猜他要干嘛时,只见徐嵩冲着徐鹤抱拳深施一礼道:“徐家危局,幸有鹤儿化于无形,大伯腆为族长,却让未及加冠的你出面奔走,大伯心中实在惭愧!请受大伯一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