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年就过去了。
两年间,朝堂之上和江湖之中发生了很多大事。
天启六年八月十一,征战了五十多年的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因为宁远之战的溃败,加上阳昆仑的致命一掌,含恨去世。
努尔哈赤去世后,四贝勒皇太极在大贝勒代善和大多数文武官员的拥护之下袭乘汗位,成为后金第二位大汗。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明京师,仅仅过了一年整,天启七年八月十一,天启帝朱由校因为多年患病,也是撒手西去。
极为巧合的是朱由校去世的日子,和一年前去世的努尔哈赤刚好是同一天,都是八月十一,这冥冥之中似乎是有天意。
公元一六二七年八月,天启帝朱由校去世后,信王朱由检即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崇祯。
崇祯帝朱由检即位后,不到一年时间,大刀阔斧,先把魏忠贤等逐个伏法,然后又是整顿吏治,加强了东北边关的武备和人员调整。
这时候在宁远保卫战中立下不世之功的袁崇焕已是蓟辽督师,统领数十万关宁铁骑和宁锦一线的所有事宜。
一直在陕北酝酿起事的李自成高迎祥,也在崇祯元年揭竿而起。
崇祯二年,高迎祥自称闯王,从陕西东去山西,然后南渡黄河进入中原,河南饥民应者云集,拥兵二十万,已成为崇祯初年的最大祸患。
而江湖中最大的事件,莫过于楚流风死在了长白真人的掌下,大多数江湖中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不肯相信。
楚流风真的如同西汉霍去病一样,辉煌了一下就如流星一般消逝不见了?
很多人提起此事都是扼腕叹息,据说天启帝朱由校临死之前,甚至还在念叨着楚流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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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崇祯皇帝坐在御书房,看到案头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文件。
“上面的十之七八,都是东北边关和陕北流寇的,这两个毒瘤不除,我大明真的是难以安生啊。”
锦衣卫副指挥使西海生把茶水端过来,轻轻地放在桌案上道:
“皇上登基两年来,都是通宵达旦的处理国家大事,还是多休息些为好,皇上龙体康健才是万民之福。”
崇祯没去理会西海生这些套话,抬头问到:
“永宁公主怎么样了,最近有消息吗?”
“公主她前一段时间回了京师,住了几天又走了,最近都在北直隶周边走动,皇上尽管放心,我已经多派了人手,暗中护送她的。
崇祯闻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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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定,明代北直隶省巡抚衙门所在地。
一个绿衣女子骑着一头小驴,走在正定的大街上。
女子天姿国色,脸上却是憔悴不堪,眼神中也有太多的哀怨,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
前面路上围了很多人,绿衣女子过不去了,只好慢慢的下了驴子,走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绿衣女子根本挤不进去,又怕驴子踢到了人,只好寻了个人少的阴凉地方站着。
这时只听旁边的一个老者说到:
“这世道啊,真没王法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的跑到这边来卖艺,也是为了生活,谁家要是过得去,会让你那么俊俏的丫头出来赚这辛苦钱,不都是逼得吗。”
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接道:
“这薛泼皮仗着姐夫娄齐是巡抚,整日里来到处寻花问柳,连街头卖艺的他都琢磨,这就是强抢民女啊,谁想到这红衣女子武艺竟然不弱,一失手打死了他,这也活该他死。”
绿衣女子听了几句,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街道那边过来一队人马,正是巡抚衙门的军兵到了,十几个军兵到了近前,推开看热闹的众人,围拢过去就要抓红衣少女,红衣少女的戏班子人纷纷挡住军兵,不让抓人。
“大家不要对抗官府,是这个坏人动手在先,我才迫不得已失了手的,我就和他们走一趟,你们收了摊子,回到客栈等我吧。”
红衣少女说完,就走向了军兵。
看到红衣少女被军兵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就要带走,围观的老百姓纷纷嚷道:
“薛泼皮调戏在先,不是这孩子的错,不能带走,不能带走。”
围观的老百姓一边喊着一边围起来,不让军兵带走红衣少女,双方开始推搡起来,场面很是混乱。
绿衣少女看了一眼那红衣少女,像是一个故旧,心里暗喜,走进了再去看,才知道只是两个人很是相像而已,不禁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的老者又是叹道:
“这孩子被抓到衙门了,就没命了,唉!真是没有天理啊,可是这样拦着也不是办法啊。”
“老伯,这个事情您都看到了吧,您确定是那薛泼皮调戏在先吗。”
老者看了看绿衣女子这样问起,于是说到:
“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再说还有这么多老百姓都在这里,大家伙是看的一清二楚。”
绿衣女子道:“那就好了,麻烦老伯陪我去一下巡抚衙门做个证人,我看他巡抚大人敢妄自杀人不成。”
老者看了看绿衣女子摇了摇头。
“姑娘,不是不我不敢和你去,是去了也没用的,现在这世道,当官的都恨不得吃了老百姓。”
这时候人群中已经有百姓和军兵厮打起来了,绿衣女子只好走过去喊到:
“众位乡亲,大家不要这样,哪位敢和我去巡抚衙门,请和我一起过去作证人,我保证去了录了口供就没事了。”
绿衣女子连喊了几遍,众人才不再吵嚷,有几个胆大的和绿衣女子,跟在众军兵后面到了巡抚衙门。
门口守门的,却是拦着不让绿衣女子和其他人进去。
绿衣女子怒目喝道:“我们是证人,大明律例写的清清楚楚,谁敢不让我进去。”
看门的守卫看到绿衣女子很是强硬,不再争辩放了进去。
一个身穿官服的胖子坐在大案后面,正是巡抚娄齐。
娄齐扫了一眼绿衣女子几人,又是冷眼盯着红衣少女喝道:
“你为何在大街之上公然杀人,死者与你无冤无仇,你的胆子好大啊,是不是陕西流寇一党,还不从实招来。”
巡抚娄齐说完,用力的拍了一下惊堂木,跟着绿衣女子进来的几人,都是吓得浑身颤抖。
“青天大老爷,我们是归德府的戏班子,我叫红娘子,流落至此,卖艺讨口饭吃。
谁想这薛泼皮看到我还有些姿色,趁着我不注意,竟然在我后面强抱着我,想把我拉到他的马车上,我也用力挣脱,他又想抢我走,结果一失足摔了个趔趄,刚好倒在我的剑上一下就死了。”
红娘子说完,娄齐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三下惊堂木喝道: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给我拉下去,先押入死囚牢,等候发落。”
红娘子一边挣脱着众军兵,一边喊着:“大人,我冤枉啊”。
跟在绿衣女子后面的几个百姓,这时候也窃窃私语着,绿衣女子走上几步拉住了红娘子。
“大人何以不听证人之言,仅凭有人死伤就草草定案,请问这依照的是大明律例哪一条?”
巡抚娄齐眯着眼睛看了看绿衣女子道:
“你是何人,你是红娘子什么人?这正定就归我管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律例。来人,把这女子给我一并押了,此人吵闹公堂,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绿衣女子气的浑身发抖,没等她说话就被几个冲上来的衙役拉了下去,跟着绿衣女子进来的几个百姓,看这场面早就吓得跑出衙门了。
巡抚衙门的监号只剩下一间空着的牢房,红娘子和绿衣女子被关在了一起,二人渐渐熟络起来,红娘子一直说着感谢话。
“妹妹不必客气,这种事谁见了都要管一管的,如果这样下去,这个国家不就没有正气了吗。”
红娘子把地上收拾了一下,让绿衣女子先坐在干草上面,绿衣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这时红娘子说到:
“姐姐一定是身居豪门大院,很少出来走动,这些年来,我和戏班子走遍了湖广、南直隶、北直隶,我还去了关外。
现在的官府肆意欺压百姓,到处黑暗一片,老百姓饥寒交迫,真的是苦不堪言,我们也吃了很多亏,但是今天的事确实吓到我了,那一剑真的是他自己撞上去的,没想到还连累了姐姐。”
绿衣女子拉着红娘子的手,让红娘子挨着自己也坐下来。
“别怕,我会帮助你想办法的,大明要全是这样的狗官,那就太可怕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您是哪里人啊,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绿衣女子道:“我叫永宁,是京师人士,本来想去五台山拜菩萨,听人说那边流寇很多,就一路南来到了这里。”
“流寇也是被逼得迫不得已的,才起来造反。你要是累了,就枕在我的腿上睡吧。”
红娘子说完,忽然想起了柳星月,人有些难过不再说话了。
永宁这时已经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似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胖子巡抚娄齐又提审了永宁和红娘子,想再过堂完了,就判红娘子一个斩立决,也好为了妻舅报个仇,昨晚夫人吵闹了他一个晚上,以至于都没睡好。
永宁和红娘子被推了进来,娄齐眼睛都没抬就喝道:
“红娘子无故当街杀人,按大明律例,斩立决,给我推出去。”
“狗官,你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样草菅人命,你不怕得报应吗。”
永宁骂完,气的是浑身发抖。
娄齐正要再治罪于永宁,这时有衙役进来说到:
“娄大人,京师锦衣卫的人到了衙门口。”
“快请进来,有请。”
娄齐说完了,瞪着永宁和红娘子又是喝道:
“先让你俩再活一会。”
四五个劲装黑衣大汉冲进了巡抚衙门公堂,为首的一个边走边盯着永宁看,娄齐站起身来,拱着手面带谄笑,正要说些客气话。
为首的锦衣卫一把推开了胖子巡抚,转过来向永宁跪倒说到: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呢,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给您戴刑具。”
站在后面的胖子巡抚娄齐,这一瞬间脑袋天旋地转,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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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和红娘子出了巡抚衙门,还有两个锦衣卫士跟在后面。
“请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出京之前和皇上说过了,现在国家多事之秋,那么多事情需要人去打理,你们回去做该做的事吧,我游荡够就回京师了。”
两人也不敢搭话,连忙转身而去。
红娘子和永宁到了客栈,永宁牵着红娘子的手,看着她就想起了卓玛央金,心里更是喜欢。
“我俩也是患难之交了,以后你就别跑戏班子了,正好我也打算在外面游历几年,你就陪着我各地走一走,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
红娘子急忙跪了下来。
“公主在上,小人实在不敢高攀。”
“你这样就见外了,我和你也差不多,姐妹同是天涯沦落之人,哪有什么贵贱之分。”
“姐姐!我的命都是姐姐救下来的,以后姐姐去哪里我都跟着,我就伺候您,照顾您一辈子。”
红娘子抱着永宁,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