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回到榆关。
夜深人静,只有夏蝉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这是夏天特有的自然音乐;伴奏的是潺潺的水声,以及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在这些声音之外,还隐隐传来如诉如泣的娇吟声,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快,真是荡气回肠,这声音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随即便沉寂了下来。
突然,马蹄声从远处的榆关一路传来,越来越清晰,不久之后,只见一名骑士奔到营地外被营地外的卫士给拦下了。骑士翻身下马,掏出一块令牌,卫士们立刻给他让道,他快步奔入了营地。见到了飞凤卫队的卫队长蒋丽,说了几句话,蒋丽立刻朝营地中间的一座帐篷奔去。
来到帐篷外,蒋丽没敢贸然进去,而是立在外面压低声音抱拳道:“燕王,刘将军派人求见。”等了片刻,帐篷里传出杨鹏有些懒洋洋的声音,“进来说话。”蒋丽当即掀帘而入,只见前面的一道屏风之后隐隐有人影晃动,随即有人走了出来,这时油灯亮了,两个人出现在蒋丽面前,前面的那个便是杨鹏,么么哒穿着条裤子,披着件长袍,上身的大片肌肤裸露在外,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着轻纱披着秀发美艳绝伦的女子,正是赵金喜,此刻她正拿着一盏油灯,绝美的容颜上流露出几分慵懒,几分妩媚。
蒋丽立刻拜道:“主人,赵姑娘。”她称赵金喜为赵姑娘,因为赵金喜的身份并非王妃,情况有些类似于一般人家的小妾,因此杨鹏的手下一般都称呼赵金喜为赵姑娘,与其类似,韩冰也被成为将军,不过不是韩姑娘,而是韩冰姑娘。
杨鹏问道:“刘将军派人来了?”蒋丽垂首道:“似的,就在前面等候。”杨鹏扭头对赵金喜道:“金喜,你先休息。”赵金喜点了点头,柔声道:“夫君早些回来呀!”杨鹏微微一笑,搂住赵金喜的纤腰,吻了一下她的红唇,随即便离开了。蒋丽朝赵金喜一抱拳,跟了出去。
杨鹏和蒋丽来到前面,见到了刘智亮派来的人。那人一见杨鹏,连忙拜道:“小人拜见燕王殿下!”声音有些发抖,显然十分激动。
杨鹏道:“不必多礼,教头有什么事?”“回禀燕王,武行回来了,小人奉命特来禀报燕王,不知燕王是否要召见?”“当然要见,快去把他给我带来!”军官应诺一声,立刻奔了下去。
杨鹏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中,蒋丽跟了进去,随即将帐篷中的宫灯都给点燃了。不久之后,帐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随即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住,几个人的脚步声快步而来。紧接着,只见帐篷门口人影晃动,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便是刘智亮,另一个则是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大汉,正是奉杨鹏之命出使耶侓观音的那个武行,等了这半个多月,他总算是回来了。
“便见燕王!”两人一起拜道。“不必多礼。武行,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是等得焦急啊!”
武行抱拳道:“本来是想传讯回来的,可是想事情还未办好,传讯也没什么意义,便索性不传讯了,只等今日事情有了大概的眉目才来亲自向燕王禀报!令燕王久等了,实在是属下的罪过!”
杨鹏笑道:“好了,废话少说,说正事吧,那边的情况怎样?”武行道:“契丹公主在西京城下胜了一场,随即向南推进六十里与倭人对峙。十天之后,朱雀大王以一支骑兵奇袭了倭人的屯粮重地,将倭人的粮草付之一炬,倭人大为震动,公主趁此时机大举进攻,五战五捷,倭人损失不小,退入了开京。朱雀大王率领两军进抵开京城下,与此同时,倭人的后援部队也已经赶到,双方重新陷入对峙。”
杨鹏赞赏道:“观音干得好,不愧是一代名将!”看了一眼武行,问道:“你和耶侓观音见面了吗?”“回禀燕王,见面了,并且说明了燕王殿下的意思,不过耶侓观音却不置可否。”杨鹏苦笑道:“她八成是以为我在玩什么阴谋。”
武行道:“燕王交代的事情,属下不敢懈怠,到了高丽便全力收集有关的情报。根据属下了解,倭人这一次的领军大将名叫佐室成雄,是倭人所谓的征夷大将军;如今投入高丽战场的倭人军队超过了四十万,而且还不断有后援到来;倭人骑兵很少,主要用意侦查和偷袭,他们的步军是主力;倭人的做战特点与我们不太一样,战阵简单,喜欢混战,那些穿全副盔甲使用倭刀的倭人战斗力十分强悍,不过那些甲胄简单的军士战斗力就比较一般了;他们的兵器种类无法与我们相提并论,多数使用长枪和一种粗制的长刀,不过他们竟然掌握了威力强大的火药,而且还有火炮。”
杨鹏一愣,“你说他们有火炮?”武行点了点头,“倭人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其实很大程度就是借重了火炮的强大威力,否则虽然高丽人战力羸弱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内就被打得几乎到了亡国的地步!”
杨鹏皱着眉头,“火炮?”抬起头来,“和我们的大炮一样?”“是的,属下在契丹人的营地看见了他们缴获的倭人装备,其中就有火炮,虽然比之我们的大炮略小一些,不过整体却是相当。”
杨鹏感到十分不解,若说契丹人的大炮是因为看见了燕云的火炮而集中国内工匠仿制出来的,那么倭人的大炮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历史上的日本竟然这么早就掌握了火器?这绝不可能!
暂时压下这些想法,抬起头来道:“你继续说。”“是。属下让那些隐杀千方百计地抓了一些倭人俘虏,从那些人口中了解到了倭人的一些情况。倭人的什么天皇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不过却十分聪慧智谋不凡,两年前突然出手除掉了大权独揽的权臣,随后便对整个国家进行改造,制定了以征战为基础的国家制度,国家的所有政策全部向征战倾斜,其中最核心的政策便是只有军功才能获得爵位获得土地,同时实行募兵制,提高对普通士兵的待遇,据说如此一来,整个倭国焕然一新,军队战力大大提高。”
杨鹏皱眉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武行道:“属下将那些俘虏分开来分别讯问,得到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如此,想来不会有假。”杨鹏思忖片刻,微笑着对武行道:“你做的很好,这么短的时间便了解到了这么多的情况,难怪钱乐天他们都对你推崇有加!”
武行笑了笑。杨鹏想了想,“你就跟在耶侓观音身边,继续了解倭人的情况,”看了武行一眼,“不过这一次可别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半点音信,隔一段时间就发一份报告回来,没有新内容也没关系!”“是!”
“另外,你告诉耶侓观音,她在对付倭人,我是绝不会乘这个时候对他们辽国发难得巧意气的,叫她放心,我用大哥的名义向她保证!”武行应了一声,随即道:“燕王若没有别的什么吩咐的话,属下便不打扰燕王休息了。”
杨鹏点了点头,“你也不用太急着赶回去,在榆关休息一两天再走吧。”武行笑道;“多谢燕王关心,属下不辛苦,”随即抱拳拜道:“属下告退!”杨鹏点了点头,武行离去了。
杨鹏见刘智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刘智亮,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刘智亮抱拳道:“大哥,小弟觉得大哥实在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如今这样的大好机会!”杨鹏一怔,随即明白了,刘智亮八成以为自己因为耶侓观音的原因而不趁目前辽国与倭人大战之机北伐辽国。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平心而论,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北伐辽国确实是大好时机,一举打败这个强敌,燕云横扫天下便少了一个最大的敌人,可是杨鹏毕竟不是思维不同,要他间接帮助倭人,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可是他的这些理由是没法说的,却又不能不向将士们说出个道理来,否则的话将士们只怕都以为他是因私废公因为私情而放弃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杨鹏突然响起王老志的话,灵机一动,说道:“王老志擅长推断将来,据他所说,将来对我们构成重大威胁的并非契丹人,而是倭人。我原本不信,可是从目前各方面的发展来看,却不由的我不信!如今契丹人的威胁虽然还很大,可是却已经处于迅速衰退的过程中了,而那倭人去来势既猛,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若不乘这个时候遏制住倭人,将来等他们做大了,再要消灭他们只怕就要多花好几倍的代价!因此我才决定不乘这个时候对辽国用兵,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协助他们!”
刘智亮听了杨鹏这样一番话,登时豁然开朗了,古人有一个好处,就是相信算命图谶这一类神神秘秘的玩意儿,杨鹏用王老志的那些预言来作为理由,刘智亮便深信不疑了。抱拳道:“大哥深谋远虑,小弟竟然还以为,还以为……,哎,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杨鹏笑道:“你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随即有些茫然,搞不清楚自己不愿乘辽国危急之际突击其西京道究竟是否真的就是如自己所言那般?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曾经的经历和认识而没有丝毫个人感情成分在内?自己也是想不明白,随即想是也好不是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笑了笑,抬起头来,对刘智亮道:“你们这一支兵马要做好出击的准备,一旦契丹人提出请求,立刻出兵援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和契丹人可以说是同仇敌忾!”“是。”
杨鹏想了想,铺开一张信纸,蒋丽在旁边见了,立刻意识到杨鹏要写信,连忙上前为杨鹏磨墨。片刻之后墨汁磨好,杨鹏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在信纸上写了起来。蒋丽非常好奇杨鹏写的是什么,却垂着头不去偷看,身为飞凤女卫的卫队长,蒋丽很清楚燕王让自己看的自己才能看,燕王不让自己看的就是再好奇也不能偷看。
杨鹏放下毛笔,从头至尾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轻轻地吹干了墨汁,然后折成一张三寸来长的纸笺,这时蒋丽双手递过来一只信封,杨鹏接过信封,将纸笺装了进去封装好,递给林冲,“这封信,派人传给关山,要水军照此行事。”刘智亮应了一声,上前来双手接下书信,随即抱拳道:“大哥,要是没有别的什么吩咐的话,小弟便告退了!”杨鹏点了点头,“你去吧。”刘智亮朝杨鹏拜了拜,疾步离去了。
杨鹏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站起来走出了帐篷,蒋丽跟随在后。杨鹏来到小溪边,沿着潺潺的小溪漫步,鼻子里呼吸着芳草馨香,呵呵,说起来,如今的天下已经彻底偏离了自己所知道的历史轨迹,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固然没有我杨鹏这号人物,恐怕契丹人也早已经入主中原了;而那时倭人虽然不能算多弱,然则也不可能如今日这般强盛,高丽几乎都被打得灭国了,这不是应该发生在的事情吗?
杨鹏苦笑着摇了摇头,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溪流,只见溪水在月华的映照下白光粼粼,不由的想: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有关的记忆究竟是是真实的还是梦境了,或许这只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吧。
长叹一声,将满腔思绪暂且抛下,转过身来,准备返回帐篷休息,却看见蒋丽正怔怔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的好奇她此刻正在想着什么,于是微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蒋丽回过神来,美眸中突然涌出了激动的神情来,突然扑进了杨鹏的怀抱,杨鹏一怔。蒋丽抬起头来,十分动情而又幽怨地道:“主人,你好久没有疼爱过我了!”杨鹏心头一荡,随即升起愧疚的情绪来,眼见眼前这张娇颜美艳如花,不由的食指大动。一把搂住了蒋丽,随即两人便滚倒在高高的青草丛中,蒋丽嘤咛了一声,如诉如泣,荡人心魄。……
视线转到延安府。
右大将军李元忠和太子李秉常正在书房中议事,就在这时,李元忠手下的一名亲信军官匆匆奔了进来,双手托着一封书函躬身禀报道:“太子,大将军,右丞相大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李元忠和李秉常都是心头一动,李元忠赶紧接下书信,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打开信纸看了起来。片刻之后,冷笑一声,对李秉常道:“燕云使者坚持不肯退还河西三州,陛下已经答允了,而且陛下还答允退还掳掠的十万人口。”李秉常大怒道:“父皇怎能向燕云屈服!”李元忠道:“和议即将达成了,此刻燕云方面绝对不会有任何防备,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当口向他们发动突袭!”
李秉常吃了一惊,“没有父皇之命,怎能擅自行动?”
李元忠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太子殿下,之前您率军东征,不仅未建寸功,还损兵折将丢失了河西三州,陛下已然对你不满,而殿下的那些个兄弟们却开始摩拳擦掌意图取而代之了!……”李秉常听到这番话,不由的皱起眉头,忧心忡忡。
李元忠继续道:“若是殿下的哪位兄弟终于取代了殿下,将来陛下龙驭宾天之后,他能饶了曾经做过太子的殿下吗?”
李秉常不由的想到几十年前西夏国内发生的一件事情,那位废太子前辈,在新皇登基后不久就莫名其妙地惨死家中,虽然朝廷对外声称说他得了急症暴毙,可是谁都知道,那是新皇下的毒手,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可不少见啊,自己若被废,只怕也难逃出这样的厄运。一念至此,不由的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李元忠道:“殿下,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让殿下逃脱这样的厄运!……”
李秉常一听这话,便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请大将军指教!如能逃过这一劫,本王定当重重酬谢!”
李元忠正色道:“末将为殿下效劳那是理所应当的,怎敢图谋报酬!”李秉常见他如此说,不禁十分感动。
只听李元忠道:“其实这也并非是末将一个人的主意,而是末将和左丞相一同想出来的办法。”看了一眼李秉常,“其实末将并非是奉皇命而来的,”李秉常一愣。李元忠将手中右丞相的那封书信递给了李秉常。
李秉常感到有些诧异,接过书信,看了起来。脸上神色一动,随即脸上流露出骇然之色,抬起头来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这,这,如此做法,只怕父皇怪罪啊!”李元忠斩钉截铁地道:“如今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帮助殿下摆脱困境!否则殿下的命运是可以预见的!”偷偷地看了李秉常一眼,见他神情惊惶,不知所措,“哎,若是殿下甘心放弃太子之位,又甘心被将来的新皇害死,末将还有什么说的呢?末将只是臣子,新皇即位,末将至少也不失如今的权位,之所以和右丞相向殿下谏言,无非是处于一片忠义之心!可若殿下自暴自弃甘愿束手待毙,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一番话说得诚挚无比,李秉常不禁感动非常,双目微红地道:“大将军和右丞相如此替本王着想,本王,本王真是,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李元忠突然站了起来,抱拳道:“殿下,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往殿下能当机立断!只要此件大事做成,殿下不仅将威震天下,还将手握重兵,陛下固然对殿下转怒为喜,众位皇子无法再与殿下一较长短,就算有人有什么想法,哼,凭那时殿下的威望和实力,谁又能改变什么?”李秉常十分心动。李元忠见李秉常流露出热切的神情,继续趁热打铁:“此件大事,其实不仅对殿下重要,对于我大夏也是至关重要的!此件大事若成,我西夏便可乘势夺取了山西,继而南下河南,中原半壁江山尽入我手,那时我西夏实力暴增,便可南下北伐席卷天下了!这是千秋霸业之基,殿下岂可错过?”
李秉常本来已经被李元忠说动,如今又被李秉常的一番言语说得热血沸腾,哪里还会有异议,当即大声道:“大将军一席话令本王茅塞顿开!大丈夫在世便当纵横天下,若能建立千年不拔的大夏帝国,此生还有何憾?”
李元忠立刻拜道:“殿下英明!”
李秉常冷静了下来,皱眉道:“我虽然决心已下,可是具体该如何行动?那燕云军勇猛彪悍,咱们稍有不慎,只怕局面会顷刻间逆转过来!”李秉常吃了燕云军的大亏,如今依旧是心有余悸,虽然已经下决心乘此良机突袭燕云,可是具体怎么做却毫没主意。
李元忠胸有成竹地道:“此事末将已经和右丞相商议过了,殿下请来。”随即走到挂在一侧的地图之前,李秉常跟了上去,朝地图上一看,见这副地图绘制的是整个陕甘地区的地形。
李元忠指了指同州、丹州、隋德军,说道:“燕云军的二十余万兵马便驻扎在这三州之内,”随即指了指隋德军,“我军首先突袭隋德军。末将和右丞相已经想好了,陛下不是答允退还掳掠的十万人口吗?我们便可利用这一点,将大批军队化装成百姓,然后带到隋德军城下,只说是陛下交还给燕云的人口。绥德守军必然不会起疑,等他们出城来准备接受这些人口时,我们突起发难,一鼓作气攻破绥德!”
顿了顿,“这只是第一步,待攻破绥德之后,便故意放消息让南边丹州和同州的燕云军知晓,他们必定率军北上支援。我军便在独战山,”说着指了指黄河西岸的一座大山,那是同州、丹州北上绥德的必经之路,地形险要。“我军在独战山设下十面埋伏,一旦燕云援军进入包围圈,便四面围攻,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