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渔民一辈子都在和大海打交道。有时候,他们为了捕捞更多的海货,会在海上航行几个月的时间,久而久之,也会碰上一些大海上的神秘传说。
没有船员但依旧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幽灵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片海域,就像死去的亡灵依旧驾驶着飞翔的船只穿行在大海上。
传说中史前时代的超级文明在一夕之间沉入归墟,从那以后,数不尽的宝藏从海底的各个海眼中喷涌而出,千万年来,有人寻宝而回,有人埋骨海底。
而最为出海的水手所忌惮的,是那栖息在海中礁石上,用歌声来吸引人们靠近,最终导致船只触礁沉没的鲛人。
据目睹过鲛人真容后得以逃生的水手所述,海妖经常坐在礁石上,只露出上半身,远远看去,是一位充满风情的奔放女子,她的歌声能够控制人的心灵,让人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而当船员们看清她时,才发现那是长着鱼尾人身的怪物,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海水已经倒灌进来,鲛人能够出现在任何有水的地方,出其不意地将船上的人全部杀死,最终,茫茫大海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那像海藻一般的栗色长发,因长期居于黑暗中而略显病态的白皙肌肤,她深邃的眼眶中棕色的瞳仁如海眼一般吸引着青崖的目光。
她高挑的身段挺拔而端正,丰润的身姿在亚麻色的长袍下依旧起伏分明,随着她的脚步轻移,修长的双腿交错着走出长袍下摆的遮掩,激荡起一阵晃眼的颤动。
“……”
她一边走来,一边说着青崖听不懂的语言。
见青崖没有任何反应,她指了指青崖的耳朵,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青崖的嘴巴,示意他说话。
“这里是哪?你是谁?”
“这里……是哪?你是……谁?”
她又将青崖说的话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理解人类的语言特征。她又指了指青崖的嘴巴,示意青崖再多说一点。
“是你救了我吗?我要去寻找我的同伴,你知道她们在哪里吗?”
“是你救了我吗,我要去寻找我的同伴,你知道她们在哪里吗。”
这一回,她已经能够同步重复青崖说的话了,只是语气依旧平常。
“你好,远道而来的造访者,我是海妖塞壬塔琉纳斯,请问你就是人类吗?
这一次,她已经能够清晰流畅地讲述伏夏的官方语言了。
这是什么样的学习速度,照这样来看,那她在仙道上的修炼速度,也是这般惊人且迅速吗?
“请不要对此感到震惊,创造我的神明赋予了我对语言的复刻学习能力,所以,我能够掌握任何一种语言,因为我要靠着歌声来迷惑过往的水手。”
她毫不忌讳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
“请问,你是人类吗?造物主告诉我,我要在这里等待有人经过这里,然后唱着歌将他们吸引过来,最后杀死他们,可是我已经等了一百个纪年,才等来第一个人类。”
一百个纪年,也就是说,她至少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年了。
“没错,我的确是人类,既然你的使命如此,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说话的时候,青崖已经蓄起剑招,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动手?是要做什么吗?杀死你的话,是要我对你做什么事吗?”
如此天真的回答,让青崖又收回了即将出手的剑招,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也许她现在天真的模样,只是隐藏杀意的伪装。
“所以,刚才是你在唱歌将我骗过来的?”
青崖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想着如何脱身,活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妖怪,自己应该打不过吧,还是走为上计,要是实在走不了,就和她拼了。
“对呀,我能用你心里最想念之人的声音唱歌,你快告诉我,接下来我要如何杀死你呢?”
第一次与人类接触,她显得异常兴奋。
“杀死我就是……就是……,对,杀死我就是让我好好睡一觉,人在睡觉的时候的状态就叫做死,等我睡醒了走了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人们也把死叫做永别。”
青崖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想这样破绽百出的话你总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该露出真面目了吧。
“好啊,我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了,我来帮你吧。”
她兴冲冲地坐在了青崖的手边,一把拉过青崖的身体,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
她的力气很大,即便青崖有所防备,但在她手里就像是一个玩具一样被人随意地摆弄着。
但无论怎么说,此刻青崖的感觉是,这应该是自己人生中枕过的最舒服的“枕头”。
似乎是考虑到自己的长袍会摩擦他的脸部,海妖塞壬塔琉纳斯将长袍的下摆掀到了一边,直接让青崖躺在自己的大腿肌肤上。
她的血统更接近于波斯以西的那些国度中的姑娘,枕在她丰润的腿上,细腻的触感,柔软而充满弹性的柔韧度让人立刻只想沉沦在这美妙的舒适感当中。
这是第一次,青崖与一位女性有着如此亲密的举动,躁动的血液瞬间将青崖的面庞染红,从面部一直蔓延到耳后,渗透到脖子以下。
“你变得好红了唉,就像那些浮在水面上的虾蟹一样,原来这样就是死了呀,那你快死吧。”
这话怎么听来都觉得奇怪。
但青崖现在是绝对睡不着的,加速流淌的血液只会让他更加兴奋,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她甚至不是人类。而自己被她死死地按在了她的身上,自己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她腿上的肌肤,这种痛并着快乐的感觉,让青崖无比煎熬。
青崖只有在脑海中不断想着花青儿的容颜,才能将自己兴奋的躁动之感压制下去。
她的衣香鬓影,她的皓齿青蛾眉,她的玉骨之颜如海棠醉日,她的倾城一舞如谪仙入尘。
还有将她拥入怀中时的温暖与轻柔,越是这样胡思乱想,青崖的内心越是无法平静下来。
“师尊,快帮帮我。”
无奈之下,青崖只好回忆起往日柳白鹿严厉的样子,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疑,师尊的美貌是青崖至今为止见过的女子中最绝艳的一位,但现在的他根本不敢对柳白鹿有任何不敬之心。
渐渐地,摇光峰上清修的光阴取代了脑海中的纷乱的思绪,青崖终于放缓了呼吸,躁动的心境也放松了下来。
海妖塞壬塔琉纳斯用手指轻抚着青崖的脸庞,带起一丝痒痒的感觉,轻微的触发之音像是催眠的音符,让青崖彻底放松下来。
“你是要睡着了吗?”
塞壬塔琉纳斯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地说着:“这样,我便是将你杀死了吧。但,等你醒来的时候,不要离开好不好?我在这里孤身一人,你是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类,我不要再回到一个人自言自语中,请不要让我永远都见不到你好不好?”
回答她的,只有枕在自己腿上的少年那绵长的呼吸声。
天陨。
山中的四季总是春晚冬长,眼下才十月份,摇光峰上的雪线已经越来越低。细雪纷纷坠落,墨竹仍青,桃花仍红。
落雪之下,天地一片苍茫。山风携带着飞雪闯进竹屋的窗子里,驻留在她温柔的眉眼之间。
自己的徒弟这一去,不知不觉,已是半年的光阴。尤记得他来的时候,尚是晚春,很快,他们相识的第四个年头就要来临了。
她依旧白衣如雪,尤比雪中的寒梅更为动人。她轻轻地挽起衣袖,纤细修长的十指之间丝线飞舞,在她眼前的桌面上,摆放一件蟠虺引鹤锦袍,而柳白鹿,正一针一线地刻画着袖口上的朵朵云纹。
有些思念,是无关风花雪月的,游子远行,自然带动着她的牵挂,只是这些又能说与何人听呢?
明年,他就要十八岁了吧,顺利的话,他应该在五六月份就能迈入金丹境了。四年前,他可还是一个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呢。
金丹之上,元婴神动的境界依旧遥远,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走下摇光,带着他去那些生命禁区,远古遗迹去闯一闯呢?
要不还是让他自己去吧,有我在身边,他还会有什么危险吗?那他还怎么成长。可我不跟着的话,那些地方会不会太过危险,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思绪纠结的时候,柳白鹿拿起手中的绣花针,用针的大头一端在自己的秀发间挠了几下。
即便是风采卓绝的摇光神女,即便她在面对巨龙恶鬼只是面不改色,但在如何教导徒弟这件事上,她也会犯愁。
不知不觉,那个对任何事物漠不关心,对待万物皆是冷若冰霜的神女,心中已经有了牵挂。
再过些时日,便是除夕了吧,山下的人们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在这一天之前回到家中,与家人共同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今年除夕之前,他应该就能回来了吧。
柳白鹿拿起锦袍的袖口,用贝齿咬断了最后的线头,抚平了衣服上的折皱,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