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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金人

    辛次膺觉得自己最近老得厉害。

    以前年轻的时可以提刀杀贼,为了考功名常常不分日夜地读书。

    可是现在……

    在明州城外看了几日的海,他便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一开始是完全不睡,后来是少睡一会儿。

    到了今天,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海边全是水,个人卫生倒是好解决;就是衣服……

    他来得急……好吧主要是皇帝说得吓人,他不敢不急。

    明州城里的百姓又恨他们这群人恨得厉害,整个明州可以说十户有九户都不事农桑。

    全城人的生计,全靠着这明州港进出的船儿。

    可是他们这群人在这里待上了几日,整个明州港的来往船只,要比平日里少了一半!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群人是来断人财路来了!

    虽然他们也确实查到了金国细作,可……那和大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你金人夏人,管你高丽倭国,大伙儿不都是要做生意的?

    明州府衙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明州知府每日来找辛次膺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但辛次膺,却是坚决得很。

    昨日听闻临安传来的消息,那假的柔福公主已经被杖死在了大理寺。

    虽然没有得到皇帝的夸奖,但是他能够想象得到,如果自己在赵官家面前,他会怎么说,

    “你小子,干得不错!”

    说来也奇怪,虽然皇帝年纪比自己小一轮不止,可听他这么说话,辛次膺却是觉得自然得很。

    除去前几日的暴雨,明州的天气实在是好得过分,步军司的人或许从没接到过这么惬意的差事,一个个地,全都当成来踏青来了。

    而且一边踏青,一边还能挣份功劳。

    好日子来了,当真是挡都挡不住。

    几只白色捕鱼的鸟儿被惊了起来,一艘一层楼高的船儿,缓缓驶入了港口。

    “这是今日第三十一艘,”辛次膺面前的虞候起身看了一眼,“挂着的是……上……上,是上海浦来的船。”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待辛次膺在纸上记了下来,虞候忙催促着:

    “先生继续说,那吴尚书如此欺瞒官家,官家是怎做的?”

    “欺君!欺者,一骗,二辱也,官家取了刀来,指着那贼人道,‘尔是觉得我的宝刀不锋利吗?’说时迟那时快,官家大手一挥……”

    说到关键时候他又停了下来,急得众人好生焦躁。

    “不对!”

    辛次膺站起了身来,朝着那艘船看了过去。

    “先生……哪里不对?”

    虞候看着他的表情,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见步军司的人已经开始上船排查……怎么看,也是正常得很。

    辛次膺皱眉道:“上海务是熙宁年间设置的酒税处,在现在的秀州,那地方应是酒务前十……”

    除了酒以外,上海浦没什么特产,现在人口也最多不过一镇而已。

    可他们的船,开来了明州。

    明州酒务两浙第一,他们不是来卖酒的;

    明州酒价也要高过上海浦数倍,更不可能会是来买酒的。

    加上官家当时指出来的地方,就只有上海浦和明州二地……

    辛次膺再也沉不住气,脚下越来越快,朝着那艘船小跑了过去。

    而此时的船上……

    步军司的禁军照例准备查探起来,为首的船老大不断赔笑道:

    “军爷,没甚好看的,这么热的天,带兄弟们去吃吃茶……”

    说着,就往带头的禁军手里塞了一贯钱。

    这人连刀带着鞘一齐扛在肩上,把钱塞进了甲里:“此乃公务,船家莫要纠缠,待我等看了,自会放你们进去。”

    “军爷军爷……”

    他一把又抓住了禁军的手腕:“给您露个底,这船,其实是金国的船。”

    一边说着,他脸上笑得卑微。

    “金国……”禁军不屑一笑,“老子还就查金国的船!”

    “不是……”

    船老大道:“您没明白我的意思。”

    “老子明白你……”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侧腰便被一柄大刀穿过。

    也许是实在发生得太快,也许是这几日松懈惯了,他们压根就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余的十几个禁军连反应都无,就全被砍杀在了这船上。

    “元帅,明州这儿好像查得严……”

    船老大瞪了他一眼:“上海浦不也在查?你怕个鸟儿?”

    说着,他又吩咐道:“升旗,吹角,换衣服!”

    他们动作快得很,等辛次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群金人,在甲板上穿着甲。

    船老大抬头看着这个儒生打扮的老头,咧开嘴,笑出了自己血红色的牙龈。

    轻轻吸了口气,看向身后跑来的虞候,辛次膺大喊道:

    “备战!备战!”

    一边说着,他连忙又朝着扎营的方向跑去。

    “先生,怎么了?”

    虞候没看见船上的情况,此时仍是一头雾水。

    辛次膺边跑边喘:“金人……是金兵来了。”

    这……

    “先生可看清楚了?”

    “你们查船的人,都被他们给杀了。”

    这虞候大惊,连忙把盔给戴了起来,拎着自己的刀就开始跑。

    “你跑错了!”辛次膺气他糊涂,“那儿是明州城,这边才是明州港!”

    “小将知道!现在敌人来袭,明州城高墙厚,我等当以城拒之!”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朝着辛次膺招手:“先生快些!”

    辛次膺气得血直冲脑袋:“他们不过一船几十人,咱们这儿有禁军五百,你别跑啊!”

    这话毫无用处,虞候的脚下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你他娘的!”

    这应该是辛次膺一生中说过的唯一一句脏话,他脚下像是长了翅膀,大步跟着虞候跑了起来。

    饶是如此,一直到能看见城门了,辛次膺才把他给追上。

    “好险……”

    虞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这小老头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不由得感叹起来:

    金人面前,大家的腿脚都挺利索。

    不过没等他感叹多久,只觉得手里一空……

    辛次膺拔出了他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给老子……给我回去!”